此外,还有一枚通体乌黑的药丸和一封信。
二皇子拿起那封信。
信上寥寥数语,却叫二皇子面色变了又变,待到最后,他闭了闭眼,留下泪来。
二皇子眼前交织闪过的,是那熊瞎子带着腥风袭来的血盆大口,和自己推向父皇的手。
那个时候……他当真只是慌乱极了。
可是谁又会听他辩解呢?
母妃说得对。
唯有如此,唯有如此……
二皇子枯坐许久,颤着手将信烧作灰烬。
许久之后,他终是伸出手,握住了冰凉的匕首。
长春宫。
尤贵妃容色枯槁,紧紧抓着美人榻的扶手。
她不住地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
梆子敲过三更,忽有凄厉的声音划破长夜:“贵妃娘娘!二皇子,二皇子他自戕了——”
尤贵妃猛然起身,旋即又如暴雨摧折的话,瘫软在地。
她似笑似哭,遮掩住脸,尖锐哭喊:“羡儿!”
第73章
“二皇子自戕?!”
姜时雪惊得险些打翻了手中蜜酪。
她旋即转过脸去看祁昀。
祁昀容色淡淡,没有半点波澜。
冷渊的语气凝重下来:“昨天亥时,承乾宫伺候的宫人发现的。”
“二皇子留下一封自谴书,割腕自戕,若非宫人按例进屋更换烛火,怕是彻底救不回来了。”
“听说场面极为惨烈,圣上听闻消息亲自披衣前去,险些晕在承乾殿。”
早晨的阳光清透而稀薄,叫祁昀的表情如同笼罩在一层雾气中。
姜时雪忽然开口:“既然想以死谢罪,多得是死得快的方式,怎么偏偏选择了割腕。”
冷渊眼角微跳,不敢多言。
姜时雪叹了口气,又问:“二皇子醒了没?”
冷渊沉默片刻,道:“昨天半夜便醒了,圣上亲自在榻边看护他,二皇子醒后挣扎着要下榻谢罪,圣上不允。”
“圣上……当即解除了二皇子的禁足,还骂他意气用事,但圣上出来的时候,红了眼。”
姜时雪心里不是滋味。
她大抵已经猜到其中的弯弯绕绕。
只是她没想到,二皇子竟那么狠,以自己的性命相搏……
如今事态急转直下,倒是叫阿昀……白受了一场伤。
姜时雪想不通。
分明都是自己的骨肉,天底下怎会有做父亲的偏心到这个程度?
她张了张唇,却觉得什么安慰都是苍白的。
祁昀终于开了口:“二皇子受惊,冷渊安排下,从我私库里挑件礼物送过去。”
冷渊咬了下牙,埋首道:“是。”
他偷偷看了祁昀一眼,起身离开。
冷渊一走,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姜时雪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主动凑到祁昀旁边,端起他面前的白粥,盛起一勺送到他嘴边。
祁昀抬眸看她。
因为受伤,他的脸色比往常苍白一些,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姜时雪手颤了下,还是没有收回勺子,而是认真看着他:“身子为重,哪怕心情不好,也要用些东西。”
祁昀轻轻凑过来,含住了勺子。
他慢吞吞咽下一勺粥,干涸的唇角染上了几分水色。
不知为何姜时雪面颊有些发红,他她放下勺子,把碗往他面前一推:"你自己吃吧。”
祁昀似乎笑了,他抬起手去拿勺子,但因为胳膊处也有伤,动作有些笨拙。
姜时雪到底是于心不忍,拿起勺子来继续给他喂粥。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宫人送来煎好的药,姜时雪接过药碗,吹着药的时候,忽然听祁昀说:“我早料到会如此,所以并不难过。”
姜时雪凝神看他。
祁昀陷入回忆:“大抵是在七八岁的时候,一次宫中举办游湖,几位皇子同处一条船。”
“那船不知不觉划到湖心深处,有人将我推下了船,假借跳水救我,实则死死的将我按在水中。”
姜时雪面色一变:“周边就没有巡防的侍卫吗?”
祁昀摇头:“湖心离岸边甚远,等他们来救我,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我落水的角度乃是有人费心算过的,刚好是在岸边人看不到的一侧。”
“当时五皇弟尚未夭折,吓得大哭,哭声只响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我浮出水面之时,看到的二皇子死死捂着五皇弟的嘴,不叫他的哭声引起岸边之人的注意。”
祁昀这辈子也忘不了二皇子看到他活着出来时又惊又怒的眼神。
姜时雪没有问他是怎么挣开那个宫人的。
在宫中生活的皇子,若无自保的手段,怎么可能平安活到今日。
“那时年幼,到底是天真,我上岸之后跪在父皇面前告知了他此事。”
祁昀目露讥讽:“阿雪可知那时父皇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