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咳嗽起来,快要消散在这世间。
恍惚间,似有一道轻软嗓音响起。
“阿虞,我来给你吹一支曲子,可好?”
少女双手捧埙,朝她笑起来,阖上眼,空灵的调子顿时在夜幕中响起。
乐声如泣如诉,荡涤魔气,似乎来自久远之前。
落虞痴痴仰头望着。
褚昭此刻模样,隐约与记忆中的绯红昳影重叠。
旧时,她也听过这支曲子。
那夜,绛云吹奏后,面对她问询,侧颈微粉,羞赧说,这是她为日后道侣所作。
从未被偏爱的人,就此妄想,那会是自己。
落虞身躯缓缓湮为一摊黑雾,流溢于空气中,勾住对方的小指。
她仿佛错觉般地又回到了郁绿峰。
彼时,她还是只及腰身的少女,绛云隐在朦胧月色里,唤她“阿虞”,浅浅笑着。
与她拉钩,说:“阿虞会一直在云水间陪着我的,对不对?”
“不过,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可一定要告诉我呀。”
褚昭停下吹奏。
面前早已空荡,再无落虞。她眸尾泛红,怔然后退,手一松,玉埙掉在地上。
后背霎时与柔软身躯相靠。
司镜用雪袖圈住她,揩去她掉落的泪珠,以身躯为她挡下秋夜寒风。
褚昭才瞧见,女子衣着不整,唇色微白,仓促从云水间随她赶到此处,显然是为护她。
“昭昭。”司镜抵在她颈窝里,声音很轻,“……映知在这里。”
“昭昭会怪我么?怪我亲手送落虞最后一程。怪我,只是瞧见你与落虞见面,便心焦如焚。”
浑身冰结,快要失去所有思考能力,只想要快些、再快些,将小鱼重新护在怀中。
司镜无法再接受褚昭离开她的所有景象。
哪怕短暂分开的须臾,都像度日如年。
褚昭捂住了司镜柔软的唇。
她觉得掌心有些痒,借着月色,瞧面前恍若谪仙的女子眼眸含情似水,不由耳廓热起来。
踮起脚,一点点挪开手掌,覆上自己的唇。
司镜迅速收紧环在她腰际的手臂,长睫轻颤,吐息紊乱,碾磨间热意滋生。
“笨蛋知知。”褚昭被亲得嗓音发软。
“绛云只把阿虞当做友人!难道你从未听过,她为你作的那首埙曲么?”
自然是听过的。
从她与绛云在浸默海重逢的第一日,就听过了。
司镜垂眸,瞧着褚昭翕动的殷红唇瓣。
“哼,我今夜来取情丝。”褚昭声音越来越小,耳垂却越来越红,“……究竟是为了谁呀。”
她再也没能说出其余的话。
旁人面前清淡少语的女子,一夕消融,让她快要溺在温热雪水里、无从挣扎。
褚昭看见,属于自己的那缕情丝,悄悄攀上了司镜的手腕。
她有些羞恼,想扯回没出息的情丝,让自己的心意不要那么快暴露。
可司镜却将她的手压在自己胸口,十指紧扣。
褚昭双眸微睁。
她听见,司镜的心音在耳边响起,词句单调重复,如良久时日积攒下的脉脉私语。
「……喜欢。」
「好喜欢昭昭。」
万千心音,最终汇聚成饱含占有意味,却柔软如丝的一句。
「要昭昭,今后一直都看着我。」
-
九州迈入深秋,落叶飘零,景致幽微萧瑟,透着几分万物流转的澄明。
惟有郁绿峰鸟雀啾鸣,葱翠欲滴,如世外桃源。
许是取回情丝时着了凉,回到郁绿峰后,褚昭比往常更贪睡了。
她埋在沾有浅淡清香的被褥里蹭蹭,睡了个回笼觉。
睁开眼时,出门给弟子上完早课的司镜就躺在她身侧。
轻吻她眉心,为她按揉前夜泛酸的腰际,“昭昭可再小睡一阵,映知陪你。”
褚昭在被褥里窸窸窣窣,爬到司镜身上,咬一口女子锁骨,“都怪你,坏知知!那些笨蛋小孩,如今恐怕早就把我忘啦。”
她知道司镜剑法比她厉害,表面清冷,骨子里却温柔细致,肯定很得弟子喜欢。
虽然云水间大师姐的位置本来就是司镜的,但褚昭也想被记住、被喜欢。
司镜揽住褚昭的腰,将她整个人困在怀里,话音低微,“昭昭有映知喜欢,还不够么?”
女子衣襟稍乱,雪白颈侧被她咬出梅花般的红痕,一副受她欺负的孱弱模样。
可只有褚昭知道,司镜昨夜多么过分。
将她的衣裙揉皱,亲她所有觉得难为情的地方,唤出清透水镜、纤冷剑鞘,让她颤巍巍化出鱼尾,再也下不来榻。
褚昭如临大敌,紧紧蒙住司镜蛊惑鱼心的一双桃花眸,想要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