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旁有一个小小的椅。
她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一页页翻着这些小像儿……
芷兰画完以后,其实并没有给她看过,所以,好多画都是她第一次看到……
她手中这张,是她收到她阿娘宋献宁的画像,坐在桌前哭着想阿娘的模样;
她轻轻翻过这张,是她坐在窗前读卷宗的画像;
还有……她坐在秋千上荡秋千的画像;她去皇太后请安的画像;她陪着皇太后赏花听曲儿的画像。
大部分画像里的她都是很欢喜的模样。
下面还有不少他们两个人的画像,这个,是她不小心踩了瓷片,孟简之给她上药的画像;
这个,是孟简之坐在太医院喝她的茶的画像,她记得她那次还给她;
这个,是她生病了,孟简之在外面跪着的画像;还有些是沈念和她的画像,有他们坐着聊天的,有她吃他做的东西的,还有她同他一起看烟火的……
六娘没有全翻完,她轻轻放下了这些画像,她几乎都没意识到,进京后,他们竟也有这么多的交集。
她以为,她一直在推拒他,她以为,她的生命里渐渐没有他的踪迹了……原来,他还是占据了许多她的时日……
她坐在桌前,稍稍呆了一会儿,忽见桌上放着两个印纽。
她怔了一下,觉得这印纽很是眼熟,她蹙紧眉心,缓缓伸手拿过那印纽,她便知道了,这是当时她给他做的。
那还是他及冠的时候,她给他画了好久的图纸,将自己一个小小包裹里的银钱,全都倒了出来,找汝宁最贵的那家铺子,做了这个印纽,她欢喜地想要在及冠的时候送给他。
她想起来了,他不知怎么了,那日他对她很是不上心,他同她说,他不会娶她……
她早将这印纽扔进了汝宁的湖里。
那是寒冬腊月,湖上结着浅浅一层冰,莫非……他去捡了来……
六娘轻轻摩挲了下这印纽上的印记,自己当年的心绪便涌了来。
她好奇地又将另一个印纽拿过来,这印纽看着有些陌生,她摸着上面繁复许多的图案,
她忽然想了起来……
她好像在汝宁的书院中,翻着古籍给他画过一个很繁复的图纸。
可那时候,她和纪瑶琴闹矛盾,纪瑶琴将她的图纸毁了大半,她却没有心思再将这图纸复原了……
那时,好像纪瑶琴,冤枉她毁了她的琴,孟简之要她给纪瑶琴道个歉,
她向他闹脾气,说她没有错,不肯道歉……她那时便将这图纸随意扔在了书院里……
她摸着这上面的印记,原来……他捡了回来,还将上面的纹路,一点一点,复原了出来……
她将这印纽在那画纸上印了下来,纸上四个字,是。“恬愉无忧。”
她怔了一下……
……这是……她的名字,是肖臣毅和宋献宁给她起的名字,恬愉二字,盼她此生无忧……
第68章 你效忠的是大周还是长宁……
这屋子里的窗很小, 光线很暗,芷兰给六娘掌了灯……
光影摇曳着,六娘看着那四个字握着这张纸呆着。
这是她头一回看到她名字的印章, 自到了京都, 她被封为长宁郡主,她在顾翁戎他们面前自称六娘,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便自称长宁, 因为,曾经……肖臣毅是宫中的禁忌。
她虽知道了自己名姓, 却连自己的名字也几乎没有提过。
她握着那张画页,正是她在荡秋千的小像,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刻着她名字的画页,塞到了自己的袖笼中。
这方寸大的地方,不过是一张桌,一张床, 一把椅,还有成山的卷宗, 六娘一眼便望完了。
她早都看到那角落里摆着他曾经给她送来的箱子。
那段时间,他很喜欢给她送东西, 她看都没看, 便让芷兰给他退了回来。
芷兰见六娘是想落在那箱子上, 便给她打开了,里面是些精致的小东西,好多都是她曾经说喜欢的。
……原来他都记得,可六娘早逼着自己渐渐忘了。
这会儿她看到上面的一个兔子泥人,过往的回忆如溃了堤的水一般涌来。
她说, “孟哥哥,我昨天在集市上见到个兔子泥人,我是属兔子的啊,我觉得它好可爱,可惜被旁人买走了……”
她说,“孟哥哥,我最近见书上说,有一种滚灯,夜里很漂亮,玩法也很多,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也想不到……”
她说过,“孟哥哥,我最近大概有些无聊,在纪瑶琴那里见到一种我没见过的九连环,我其实很想玩,哎,可是我怎么,也不能找她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