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玉今日带着月芽出城,人还在她旁边站着,整理着装这样的小事原用不着杨伯安亲自去做的,可杨伯安没有觉得不妥。
他极为虔诚,因为身型较杨书玉高大很多,他几乎是单膝跪在杨书玉面前,才能勉强为她腰间束带。
待杨伯安重新起身,众人才瞧见杨书玉的腰间多出一物:那是一块精雕细琢的美玉。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块美玉这么简单。说起来,那腰间挂饰更像是用美玉镶嵌起三枚钱币,再辅之以五彩丝线编织缨络,尾端以天丝流苏结尾,正在杨书玉的裙摆处来回摆动。
杨书玉不解地抬头与杨伯安对视:“爹爹,这是什么?”
“商行信物。”杨伯安言简意赅,却揭晓了一件极为轰动的大事,“天南地北的伙计见之,便会知晓你是商行独一无二的少东家。”
周顺在他身后笑弯了眉眼,揣手补充道:“昨天老爷寻来江陵雕工最好的师傅和手艺最好的绣娘,他们赶制了一天一夜才做好的。”
“上面的钱币也不简单。”他顿了顿,笑着见杨书玉将玉佩捞起,放到跟前细细观察。
杨书玉扬起天真烂漫的脸,不确定道:“是北凉、古黍和大黎三国的钱币?”
杨伯安笑着纠正道:“是北凉、古黍和大黎三国第一版浇铸出来的最小计量单位的钱币。”
不管是上述的哪个国家,都已历经好几代了,每逢新旧交替之时,便要改年号重铸新币。别说是第一版浇铸出来的钱币,就连前朝的也在市面上少见。
毕竟朝廷有新币发行时,便会开始回收旧时货币,也不能在市面上流通了。然也只有杨伯安会费心思去搜罗齐三国货币,以寓意杨家商行贯通南北,在三国皆有生意往来。
他语重心长地嘱咐杨书玉道:“泼天财富皆是一个个铜板积累起来的,万不可因铜板不如金银贵重而轻视。”
杨伯安是有心当众对杨书玉委以重任,少东家的身份与他的身份无异,一样可调动号召杨家商行下设的所有力量。
这枚玉络的传递,便是他正式将商行传给杨书玉的象征,需她无上的身份地位。杨府的财富,终归不会落到外人之手。
“书玉记下了。”杨书玉意想不到这种大事会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发生,她稳了稳心神,郑重地对杨伯安屈膝行礼,承诺道,“书玉不会辜负爹爹的期望。”
然而,在一片欢腾叫好声中,领着梁含朝施粥点走来的林自初却神色晦暗,那含情桃花眼变得深不见底。
他的视线越过人群,悄不可查地与高时明对上,仅一瞬,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双双撇开了视线。
佯装什么异样也没有。
第15章 警告 “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承袭爵位,继承家业,历来都是论嫡庶尊卑,讲长幼有序,再不济也要看子孙的身份地位。
可杨书玉能占哪项呢?
她虽是杨伯安唯一的子嗣,不用论嫡长之分,但她却是女子之身。虽然行商不甚在意男尊女卑,却也道强者能者居其位。否则不善经营导致的亏空,便是成百上千的伙计掌柜拿不到工钱,他们家中大多数可没有田地产出粮食,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月钱过活。
于情于理,杨伯安突然将杨书玉抬成商行的少东家,可掌杨家产业经营事务,外人对此自然持怀疑态度。
毕竟以往,从未见杨书玉活跃于商行,众人自然是把她当待嫁女娘看的。
“才两日不见,书玉摇身一变,都成少东家了。”梁含在人群的簇拥下走来。
他面容和善可亲,眼底流露出来的精光却暴露了他心口不一。
杨书玉因挂在腰间玉络所代表的分量而飘飘然,连带着面对梁含也是甜甜地笑:“梁大人好!”
“大人是特意出城来视察灾情吗?”她半回身看向正有条不紊地给灾民施粥的高时明,“灾民都会感念大人的恩德。”
她的话说得漂亮,将杨府支摊施粥的功绩都归功到梁含身上,字里行间都在夸赞梁含心怀百姓。梁含对此很是受用。
但这些话落到灾民耳中,却起了反作用。有官兵在场维持秩序是没错,可那是不知道从何处调来的正经军队,至于梁含手中的官差。全被他用在阻拦灾民进城求生了。
如此重要的施粥场合,他若是一心为民,为何不早早出现体察民情?非要推一个小女娘出城来入饿狼窝。也就是杨府家大业大能护着杨书玉,否则现在城外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灾民端着刚出锅的热粥尚还烫手,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他们用视线无声地交流着,决定无视这位父母官的热忱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