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找上门来的不是楚宪安,是个漂亮小狐狸才好。
可是那个小狐狸昨日都还连个铃铛都不肯给他。
想到此,陈菩的脸沉了沉,伸掌揪出了所在身子后的小橘子,不紧不慢的将那只炸毛的小橘子拢顺:“黑乌是怎么飞出去的咱家不清楚,小公子空口无凭,怎就敢咬定是咱家,不怕正中人下怀?”
“…”
陈菩在献帝身边多年,于朝堂之中也是根深蒂固,楚宪安今日提着这黑乌过来,是想以此来警告。
可听完陈菩这番话,楚宪安落在黑乌上的目光也一滞。
做多了不干不净勾当的人永远无法堂堂正正,疑神疑鬼是常态,更遑论这般被人剥开血肉皮骨的质疑反问。
楚宪安也拿不定主意了,他若有所思的抬目打量了眼陈菩,想从他脸上看出分毫破绽,可却只迎上了那奸宦一如往日的邪肆笑意。
“吃人饮血的滋味不好受,厂公有二心,切记回头是岸才好。”那样的笑太过可恨又太过瘆人,楚宪安抿唇,月白色的袍袖一甩,便离开了司礼监。
月白消散,日照在陈菩的身后,虽窗外是来自冬日的冷,可陈菩仍是觉得颈背后那股子火烧火燎的灼热感。
这样的热让他觉得眼前乌黑发沉,衬的少年那抹高洁澈白的衣角便显得格外刺眼。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①
在陈菩的记忆中,月白是独属少年君子的色彩。
曾几何时,那样的颜色也短暂的属于过他。
可是时隔太久,他已忘记了。
他一个人孤身,日夜依靠别人的血肉皮骨而生,煎熬行至于此,早不该去肖想什么君子孑然,君子独立的超然志向了。
叫天不灵的日子,穷凶极恶的官吏,险些埋骨雪中的卑耻境地,他都记得。
即便如此,他好像还是相信光明兴许能击垮黑暗,曲折顽流,即便光弱似微尘。
他太希望有个人能陪陪他了,哪怕心里没有他,只凭着那句极为攻心的“不要总受伤”,他早已是心动不已。
第90章 090 出去玩
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把锋芒尽藏, 远比那个志向高远,却因囚困于深居,被磨掉了脾性的小公主更明白:多数时候, 以顽流对抗顽流, 才是清世安国之道。
可是她那样脆弱单薄的身躯不足以去伸张这一切...
所以他也不敢道一句喜欢, 不敢念得半句所爱, 小公主经不起世道波折, 他要做很多很多,背弃族人,乃至背弃自己。
这条路的终点甚至有可能还是一池他拼命逃开的幽深泥潭, 可心甘情愿的入泥潭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池泥潭更脏更混,他一路上的风霜雨雪并不值得,可她是甜的, 他就想去。
日沉, 在司礼监这间奢靡华美的屋子里来的寂静无声,这里从不缺金银玉器, 上好的文玩古画, 可此刻,陈菩只觉出了孤寂。
不过也幸好, 楚家的小公子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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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菩生了想把惟宁送出宫的心思,惟宁不愿意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也咽不下那口小公主给的恶气。
所以她按着陈菩的话, 将遗宫里小公主常用的东西收拾完以后,看着由江照月给她的那支烟杆子半晌,还是悄悄打包起来,到了司礼监寻上了陈菩。
这会儿小橘子已经玩的有些累了,呼噜呼噜窝在陈菩腿上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偶听到惟宁的脚步声,立刻便惊慌的从梦里苏醒,昂着头去寻找依靠。
陈菩被腿上小橘子的动作吸引了注意,伸掌落在它毛茸茸的头上拍了两下,慵懒的掀起眼皮,看了眼惟宁手上拎着的包袱:“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惟宁好奇的打量了眼陈菩腿上的小奶猫,用力点了点头。
“放那儿吧。”陈菩颔首,将小橘子从腿上抓下来,放到了小短榻的角落,敛了敛方才的懒散气儿,从短榻上站起。
“你...”惟宁循着陈菩的意思将东西放下,脚下的步子却不肯在挪动,她撇了撇嘴:“你真的要把我送走吗?”
“还能有假?”
惟宁小时候常常用以这种黏糊的语气对人,后来大一点,陈菩觉得不甚妥,便纠正了过来,却不知惟宁讲哪样的习性藏了起来,而并不是改掉了。
陈菩侧头,声音有些冷沉:“宫里头不适合你呆着,不要在咱家面前耍心思。”
“我不耍心思了,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急着把我丢出宫外,就看在姨母的面子上..”眼见着上一朝不成,惟宁也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