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潭说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便已经换上了一双如傅鸣玉一般澄澈干净的眼眸。
…
洛与书脚步匆匆,目光触及到那一抹浅淡之色时,眸色一暗。来的还是傅鸣玉。
“无霜仙君。”傅潭说扬起傅鸣玉最擅长的无辜无害的笑容。
洛与书掩饰住眸底黯然神色,声线冷清:“你处理好与魔君的事了?”
“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傅潭说看着他的脸,几十年不变,他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这般冷淡的脸色,俊俏的面容,要说有什么变化,可能是这身仙君的装束穿久了,人也愈发有距离感和疏离感了吧。
傅潭说掩住自己略显沉重的呼吸,平静道:
“我要离开了。”
离开了?也就是说……傅潭说会回来了?
洛与书皱眉,没有开口。
“临行前,有一个不情之请。”傅潭说笑着盯着洛与书的脸色,开始提要求,“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洛与书微微蹙眉,愣了一下。
不等他回答,傅潭说就已经一步步靠近他:“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这张面孔……谢霜辞是我亲手埋葬的。他曾向我许诺来世……可笑的是,我没有来世。”
傅鸣玉本就是一缕魂魄,死后游荡于天地之间,确实没有来世。
洛与书下意识后退一步,然而他退一步,傅潭说便进一步。
他便不动了。
发怔的洛与书在想什么呢?傅潭说不知道,他明显感受到洛与书肢体的僵硬和本能的抗拒,竭力维持不动,钉在原地。
气氛蓦然变得尴尬且怪异。或许洛与书还没有找到能面对傅鸣玉的心态。傅鸣玉是傅潭说,可洛与书又不当他完全是傅潭说。
傅潭说向他缓缓伸出手,去环他的腰,三寸,一寸……即将碰到他腰带的时候,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傅潭说被用力攥住了手腕。
傅潭说一愣,下意识抬头,还没看清洛与书的眉眼,便被摁下了脑袋,继而投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箍住自己的手臂愈发圈紧,用力,力气大地傅潭说几乎不能呼吸。
良久,良久,他看不见洛与书的表情,但听见他颤抖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发抖的声线和紊乱的呼吸交错喷洒在耳畔。
被发现了。
傅潭说自认自己和傅鸣玉融为一体,应当伪装地天衣无缝:“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呼吸。”
“你呼吸,不对。”
因为熟悉你的每一寸印记。曾经同床共枕的夜里,也彻夜听过耳侧你的每一分呼吸。
“为什么骗我。”
“如果我不认出你,你就要走,是么?”
洛与书喉头酸涩,每个字都说得艰难。
“你真狠心,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就连来见他,就连一个拥抱,也是顶着傅鸣玉的身份索求。
傅潭说没有辩解。他想来看看洛与书,但是装作傅鸣玉的样子来,便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洛与书。
毕竟他们……是名义上师叔和师侄,也算相识多年的竹马青梅,暧昧不清过,也势不两立过,还……睡过。
是的,非常荒谬地睡了一晚。
睡过的人,还能如以前那般,你唤一声“师叔”,我唤一声“师侄”,互相行礼,客客气气,表演什么是风平浪静,心如止水么?
从前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傅潭说总不敢抬头去看洛与书。或许也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不管洛与书喜欢的是男是女,反正怎么也不可能是自己这样的人。
好像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不自量力的肖想。
如果不是洛与书中那什么劳什子寒毒,傅潭说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把心思戳破。
说来当真有意思。尽管两个人把彼此视为最重要最信任的存在,尽管可以为对方生或死,尽管发生过最亲密的关系,但是兜兜转转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过一个爱字。
好像天然便习惯了这样的关系。依赖,袒护,不管在哪里,只要回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身影。一直在。
所以洗冤台上洛与书毫不犹豫抗下天雷,所以傅潭说心甘情愿渡过至毒,是因为爱吗?是也不是,好像下意识里,本能之间,就会这样做了。
为什么?或许没人深究过。
好像这么多年,在蓬丘彼此相伴的岁岁年年日日夜夜,都是这样过来的。
“是我的错,都怪我。”不等傅潭说开口回答,洛与书已把所有过错都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