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洛与书,傅潭说心里总是坠坠的,不太舒服。像是心脏跳着跳着突然速度变慢,胸口都跟着牵扯起隐隐的疼痛来。
他也不唤兄长了,直呼其名:“鹤惊寒,你突然说这么伤感做什么?”
鹤惊寒的手掌轻轻落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叹一口气:
“我以前曾嫉恨于鬼姬把你送至仙门,你在仙门这些年,过得那样好,真是让人眼红。”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他们那般爱你,不仅仅是因为鬼姬,而是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孩子。你值得他们的宠爱,你本来……就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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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丘。
傅潭说穿了一身浅色的衣裳,如他从前在蓬丘做弟子时那样。一别经年,蓬丘不知又招了多少新弟子,尽是些生面孔。傅潭说混在蓬丘诸多弟子里,也叫人瞧不出端倪。
他与掌门约好今日上门,就这样,熟门熟路大步进了掌门的大殿。
静华掌门不知他来得这样随意,仿佛闲来无事串门一般,随脚就走到了这里。
“姬月潭。”掌门坐于首座,眸色复杂看着他,“别来无恙啊。”
“彼此彼此。”傅潭说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虽然掌门很不想见到他,但是也否认不得,这为祸苍生的大魔头重新苏醒,全是蓬丘的“功劳”。
傅潭说眉眼弯弯:“多谢。”
掌门胸口堵住一团闷气。绯夜在世时那般维护他,绯夜一走,下一位无霜仙君,竟也如此维护他。重安宫的孽和债,又何尝不是他们蓬丘的孽和债。
傅潭说此次前来也不是专门来气静华仙君的,他直入正题:“掌门也看过我的信了,此次前来,是为议和,不知掌门考虑地怎么样了。”
静华仙君长叹一口气:“你出自蓬丘,还不了解蓬丘么?自然以和为贵。”
蓬丘不愿多有纷争,奈何这仙门不止蓬丘一家门派,也并非静华仙君一人说了算。
“有掌门这句话,便够了。”傅潭说微微一笑,“仙盟以蓬丘为首,纵然有些刺头,也不过小门小派,拿不出手。何况如今仙盟与世家之间争斗激烈,尚不团结,只要蓬丘先与我鬼族握手言和,其余宵小,怎敢在这时候做这出头鸟,寻我鬼族的麻烦?”
他谈吐大气自然,头头是道。静华看着他,微微出神,心头浮起了些异样之感。到底是蓬丘养大的孩子,曾经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弟子,如今竟已长成这般稳重深沉。若绯夜还在世,不知是何感想。
傅潭说还在说:“……我会约束鬼族众人,安分守己,不会四处作乱,为祸人间。你们仙门也要保证,少管不该管的事。”
掌门轻咳一声:“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蓬丘有何理由讨伐你?”
“如此甚好。”傅潭说道,“从前我受鹤惊寒胁迫,确实做了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但今后不会了。也希望掌门能说到做到,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井水不犯河水。”掌门笑了下,“我还有一个要求。”
他如鹰般的目光紧紧抓在傅潭说身上。
“本君知道你与千霜一同长大,情分非凡,他重情重义,即便绯夜死后,也依然关照你许多年。”
傅潭说握了握拳,眼睫微垂:“掌门突然说这些作甚?”
掌门向前走了一步,语重心长:“既然你已决定与仙门井水不犯河水,那本君也希望你能记得自己的身份。蓬丘的无霜仙君,实在不应和鬼族的少主纠纠缠缠,不清不楚。”
傅潭说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时也没应,只笑:“这些话好生耳熟,是不是我生前,掌门也曾与我说过?”
他语气渐冷。
“我没有劝过他吗?我没有疏远冷落他吗?我该做的都做了,哦对,我还死了,可是我死了,就有用吗?莫非掌门到现在还觉得,都是我的错?”
掌门沉默。
“凡事若真如掌门所言一般轻轻松松,那掌门您……”傅潭说笑了一下,“又何必替别人养女儿呢?”
掌门瞳仁骤缩,喉咙一下子被堵住:“你怎么……”
怎么知道?!
傅潭说亦没有回答,他起身,抚平自己的衣襟,淡声:“我去一趟重安宫。”
————
重安宫。
洛与书刚得知傅潭说来蓬丘的消息。弟子与他禀报,傅潭说一来便直冲掌门的重华宫。
洛与书抬脚刚要去,便听弟子又来报:“仙君,鬼主冲我们重安宫来了。”
…
傅潭说微微抬首,仰看这庞大巍峨的宫殿。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回来了,这么多年,重安宫好像还是老样子,但好像,又变得特别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