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小院,门口支了个小摊。酒摊子虽小,却收拾得很是干净,一个个葫芦整齐垂挂在门上,连量勺的摆放都分外一致。女主人正在给人酤酒,笑语盈盈,如月牙儿的眼睛让人瞧见了便心生好感。
就在愫愫思索之际,卖酒的女子看到了她。
“两位可是要酒?”
与当日那人粗嘎的嗓音不同,她的声音如黄鹂一般清脆,又带了几分初融春水般的温和,清而不冷,暖而不腻。
“要一坛不须归。”
女子笑意更深,一边舀酒一边道:“不须归味烈气辛,姑娘若是给自己喝,不如尝尝别的?”愫愫扫了一眼她身前标示的酒价,不须归价格最高。价高者获利自然多于价低者,不让买价高的酒,而是让客人买价低的,愫愫平生也是第一次见。
“可有不烈的不须归?”
换作旁人定会以为她在挑事,但那女子仍旧如刚才一样笑着,手中不紧不慢为客人舀酒。
“自然是有的。不过这酒只能我夫君才能酿造。姑娘若是等得急,可去春风楼看一眼,那儿的不须归味柔些,或许合姑娘您的口味。”
“不急,等等也无妨。”
女子轻轻颔首,将愫愫二人领到屋子里,随后掀开帘子去找人。
不多时,她便领着人进来。
两人一进来,一股浓郁的酒气便扑面而来。男人腰间围着一块破布,湿一块干一块,分不清是水迹还是酒渍。
“这两位姑娘想要些味道柔和些的不须归,你今日得闲,便为她们酿些吧。”
他将湿漉漉的手在破布上擦干,点头道:“知道了,外头还等着,你先去卖酒吧。”
声音虽粗哑,细听之下却蕴藏着细微的温柔。
女子笑了笑,很快离开。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却一寸一寸黯淡。
便是躲得了一时又如何,有些事,躲不掉的,终究躲不掉。他死了无妨,来人世一遭不易,好歹这场不虚此生的梦,他也做过了。
他回头看着两人,宛如阔别已久的故人。
“你们来了。”
伊葭:“你知道我们是谁?”
梁扶:“不知道,但我明白 ,你们来找我,是为了陈家的事。”
伊葭激动得几乎要一跃三尺:“你,你,你果然知道!”
梁扶平淡道:“我只知道我该知道的。”陈家行事谨慎,能不多说的,绝不透露半句。如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不知这件禽兽不如的事,会是陈家所为。
不过,他如今又与禽兽何异。在黑暗里穿行太久,他甚至不知道哪个死亡更先来,哪个死亡更容易。
是被官府发现,还是被陈家灭口?
他等不到属于他的死亡,只能苟活于世,被罪孽整夜折磨。
愫愫:“那些女子在哪?”
“都死了。”梁扶看着她的眼睛,不带丝毫欺瞒。
“你胡说!”伊葭叉着腰,怒气冲冲道:“一定是你将人藏起来了。”
梁扶沉默之时,门外的喧哗仿佛仿佛也一瞬间沉寂了。
半晌,只听一声如风一般的叹息。
“你们若不信,今日便随我去吧。”
第22章 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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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话里话外都藏了几分担忧。……◎
出来时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话里话外都藏了几分担忧。愫愫觉得,她或许知道些什么。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眼前找到那些女子重要得多,因此愫愫担心打草惊蛇,因而并未多问。
梁扶仍旧拖着沉重的酒坛,沿着长宣街一路往南。一路上他仍如往常一样卖着酒,遇到相熟之人甚至还闲谈几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姑娘,你说他该不会是在通风报信吧?”
“有可能。”
“那该怎么办?”伊葭急切扯住愫愫的衣袖,“若是让陈家人先动了手,那些女子就完了!”
陈弼如今虽下落不明,但陈家的暗卫们仍然布满了朗州,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了那些女子以绝后患?
“无妨,那地方只有他一人能进去。”
“为何?”她前几日蹲守在门外的时候,明明看到陈家其他人也进去过。想到这里,伊葭突然想到一件可疑之事。
她的确看到有陈家人进去过,但出来的,却始终只有这卖酒的一个。南雾巷地下有一条地道,莫非衣铺地下也有一条?
伊葭越想越担忧。
若真是如他想的一般,那些女子说不定早被陈家暗地里转移到别处去了!
三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末时,同初次相见的时刻一样。
愫愫刚站定,背后便来了几个南衙的捕快。为首的那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楚典史。
“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