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珠呆了呆:“真的?”
“你都被气得连哥哥都不叫了,我骗你做什么?”陈相青道:“不愿意见她,就不见了。”
他说着站起来,略俯身去望她的面孔:“济善出身山野,不讲规矩道理,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朗星珠撒谎到底,口干舌燥,说:“反正,反正本郡主就不和她呆一处!”
“好。”陈相青安排了她明日的搬迁事宜,就走了,没当回事的态度。
临到出门之际,姐姐注视着陈相青的背影冷笑了一声,而巧的是陈相青就在此刻回了头,就仿佛他听见了那声来自鬼魂的冷笑。
为了找补掩盖似的,朗星珠慌张地大喊了一声:“鹿饮哥哥!”
陈相青望着她:“嗯?”
“你——”她想道声谢,可此时这声谢会让她变得极有嫌疑,无话可说之时,她慌不择言,把心里话给讲了出来。
“你要小心济善啊!”她真情实意地说。
陈相青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
走出朗星珠那个香气熏人的小院子,陈相青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实在是不适应那直往鼻子里钻的脂粉味。
李哲立即跟上,低声说:“从洛江前线传来的消息,朗氏有了示弱投降的意思,想要撤兵。愿意将择吉日将朗郡主嫁进王府,以化干戈为玉帛,结两家之好。”
陈相青一皱眉头:“不许。”
“没用的东西,他们就不能撑到济善派去兴风作浪的人过去么?”
李哲愣了一瞬,随即一掀衣摆,咕咚一声跪下了。
陈相青瞧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怎么?”
“济善姑娘所为,属下竟然比公子知道的要慢,实乃罪过!”
陈相青似笑非笑:“比我知道的慢?”
李哲仰头道:“是,属下......”
他对陈相青平日里也颇有点拿捏的意思,对自个儿的称呼,是怎么好使怎么来。讨官的时候他是奴才,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得提起自己那下属的身份,以示自己平日里没少为公子出力。
反正如今礼教崩坏,世道纷乱,单就论“公子”这一样,南边的世家唤公子,北边的权贵叫少爷。大伙儿如今都乱叫一气,李哲也全然不管自己那改来改去的称呼,总之好使就行!
陈相青也随他,公子自己都野性难驯,平日都是装个谦谦君子的样,更不管这些。
然而说了几个字,他抬眼瞧见陈相青那要笑不笑的模样,面上好似是笑的,可眼里是冷的,猛然战栗。
有必要对公子撒谎么?济善的事儿他知道,难道自己昨日见了济善,他会全然不知?
公子当着他的面提了这句,已经是敲打了!
他忽然回过味来,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属下知情不报,隐瞒公子,该死!”
陈相青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膝盖,挺轻巧的动作,道:“看这张嘴,都说上该死了。你这么能说会道,又叫我说什么好?”
被点了膝盖,李哲当即明白过来,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三年前,有个与他同在公子身边当值的人,军里的武官出身。因为能干,他得过公子的青睐之后,脾气随着权势日益见长,又自诩为公子心腹,时常自作主张替公子拿主意。对李哲等人更是眼睛长头顶上,无法无天得很。
李哲当面不与他冲突,只冷眼旁观,到了公子忍无可忍收拾他时,李哲便立即将自己之前搜罗的证据奉上,要了那人的命。
他失权丧势的那刻,李哲还记得清清楚楚。上午还耀武扬威,命李哲给他倒茶的人,到了下午,就在地上爬——爬过去向公子求情。
陈相青不搭理他,慢悠悠地喝茶。他又朝李哲爬,也是求情,在地上爬出两道淋漓的血痕。
不爬不行,他膝盖叫公子命人挖了。靠武力挣功名的人,膝盖没了,一辈子就废了,再也耀武扬威不起来。
可他当初为什么耀武扬威,为什么无法无天?
还不是公子给的底气吗?
这底气陈相青说抽走就抽走了,又由得了谁?
李哲这回不敢说话了,对着自己一个劲儿扇耳光,使了吃奶的劲头儿,直把自己扇的头晕眼花。
平日里公子不管的时候,他耍小聪明是使得的,可一旦公子发了话,他就犯不着自作聪明!
陈相青轻描淡写地:“行了。”
李哲停下手,顿了顿,又结结实实地嗑了一个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她想乱,就由她乱去。济善同你们不一样,你明不明白?”陈相青说,又是好声好气的了,仿佛很有耐心:“她唯恐天下不乱,难道我就盼着天下太平么?这于我又有何好处?”
李哲轻声道:“属下明白了。”
陈相青:“明白了就起来,回去将脸敷一敷。你那手劲,平日里不大,方才倒是力拔山兮...朗家怎么突然想着嫁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