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相青奇怪地挣扎,女人说:“这样的好机会您怎么能白白放弃呢?有头有脸的宾客皆在,也有许多年纪与您相仿的小公子们也来了猎场,这正是您展露自己的好时候啊。”
他想说我不去,来了什么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但他却由着女人给自己整了整衣领,轻声说:“我去检查捕猎需要的那些东西了......让人把父亲的扳指换回了以前的那一个,而不是皇帝赏赐的。否则父亲看到那个扳指就会发怒。”
其实他就是躲起来了,但这个时候却说了随手做的事来当借口,下意识地想让那个女人觉得自己是努力的。
“就是要这样。”女人赞扬道,语气像个做母亲的:“莫像之前一样当个傻鹌鹑,只知道避着人。待客的事你插不上手,就在旁的地方多用些心思。哪里有做父亲的不喜欢贴心孩子的?”
陈相青沉默着。
其实他本来没有那么所谓这些,可只要他表现出毫无兴趣的模样,身边的人便会和天塌了一样教导斥责他。
倒也能理解,他们是陈相青的下人,本是想着被选来能够鸡犬升天的,可这小公子从宫里出来之后,就一直蔫蔫的。
不爱搭理人也不愿意说话,不喜欢往父亲跟前凑去讨人的欢心。
大公子与王爷在前庭父慈子孝,不知说了些什么,二人一阵大笑。陈相青默默地蹲在池塘边,歪着脑袋看池子里的金红色鲤鱼,就这么一看一天。
下人看不得他这样,上到奶娘下到小厮玩伴,大伙齐心协力地劝起陈相青上进来,不仅是念书习武,还得想办法讨王爷的开心。
毕竟王爷高兴了,陈相青的日子才能过得好,他被单独养在别院里的娘日子才能过得好,这些下人才能过得有声有色起来。
第111章 狩猎会2
虽说是宴会,可是并没有摆席面,众多宾客皆是身着猎装,整装待发。他们没有脸,一齐地向他转过来,却能瞧见那模糊背后的笑意。
女人赶上来为他收紧腰间的带子,然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
陈相青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上前去,来到平南王的面前,动了动嘴唇:“爹。”
陈相瑀早已站在了平南王一侧,依旧面目模糊,但身板挺得很直,猎装勾勒出他介乎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身形,显得精干利落。
相比之下陈相青就只不过还是个孩子而已,声音和脸庞都稚嫩。
平南王瞥他一眼,神色冷淡,用不着他喊自己,随后转过去按着陈相瑀的肩膀说着鼓励的话。
陈相青习以为常,站在父亲的后侧方,让自己看起来既不显眼也不突兀,悄悄地松一口气。
父亲对他没有过什么好脸色,每次见面都把陈相青弄得很紧张。
四周果真有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但他们互相做着表情,流露出讥讽的样子。
陈相青没有朋友。他不交友,即便被安排了接触也总是心不在焉,既然他这个样子那其他世家公子也不会买账了,大家默契地孤立了他,转而去与陈相瑀交好。
他漠然的站着,有侍女们在这个时候从长廊鱼贯而入,为在场的每一名宾客倒酒。
就连陈相青这样的孩子也被倒了满满的的一杯,他下意识想要把手中的酒倒掉,却被横空里伸过来的一只手攥住了手腕,强行全部喂到口中去。
“你要喝掉,否则他们是不会准许你加入。”
辛辣的酒液入口后变得浓郁,一股血腥味直冲天灵盖,恶心得令人想要作呕。
陈相青咳嗽着愤怒地转过头,看见了父亲那张威严的脸。
他咬着牙又转回了头,把口中的酒液强行咽了下去。
酒杯落地时,周遭的人都在仰头喝那杯酒,唯独陈相青愤懑地朝四周看来看去,看到了人群中一张苍白而稚嫩的脸。
她是全场唯一一个没有穿猎装的人,也没有人为她整理衣裳,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纤细脖颈从松垮的衣领中伸出来,露出一大截皮肤。
陈相青可以透过那截半透明的皮肤看见她背后的衣料,上面绣着他从来没见过的纹样。
她是剔透的,在剔透中填充了许多雾气,把自己填成人形的模样。
陈相青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谁带进来的孩子?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乐师吹奏起来,高处的鼓手在朦胧云雾间敲响雷般的重鼓,嗡嗡的声音像是要发动一场盛大的战役。
那杯酒众人都是不喝完的,大家喝一半,倒一半,酒液倒在王府庭院的地砖上,逐渐变色成为发锈的红色。
陈相青越发觉得这像一场梦,诡谲而虚幻,在梦里,再荒诞的事情也会被梦中的人迅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