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舟为她擦去眼泪:“民间有句话叫,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女就像是爹娘的手心和手背一样,无论是一边,都很重要。”
“可当你要受到伤害时,会用手背去抵挡,还是手心?”
“祂只是一个头颅!”善善猛然大吼起来:“她只是一个头颅!我吃掉了她的身子,我特地吃掉的!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会和我抢,我趁着她没有苏醒吃掉了她的身体!她再也清醒不了了!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头颅!她算什么,她怎么比我重要,即便要比,她是手背,我才是手心!”
谭延舟几乎要按不住她。
善善含着眼泪瞪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不对?如果是她,她也会吃掉我。她会把我吃的连头也不剩我才是手心!我才是最重要的!!!”
第93章 势如水火
她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在屋内奔跑,砸烂一切能够砸烂的东西,谭延舟静静地看着她发泄暴力。
幸好她此刻在屋内,谭延舟无不庆幸地想,若是在外头,她又要制造尸堆了。
善善被济善的打法激怒时,就会疯狂地凌虐自己手中的队伍,把他们弄成一团难以辨别数目和样子的血肉。
像与人游戏输掉了的小孩,会将自己的玩具在地上砸烂,以发泄那无法可制的愤怒。
半响后她才平息下来,坐在一堆破烂的碎物中出神。
她又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了,面对自己造成的满地狼藉,露出很茫然的神情,仿佛忘记了自己方才做过什么。
怔怔地坐了一会之后,善善笑了起来。
“我要先把她杀掉。”
“如果爷爷们不疼爱我,我就把他们也杀掉。”
她说着极其狠毒的话,但神情中却充斥着征愣的茫然。
她一诞生在这世上就是个疯子,但是自己不知道。
谭延舟心头猛然涌出无可奈何的悲悯。他坐在她面前的地方,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
济善站在城门上朝外看,不远处的队伍躁动起来,像是赤色的海潮,可怖的涌动。
其实善善很好猜,她是不会,也不屑于掩盖自己的。
每当她的驻扎在外的队伍开始躁动,济善就知道她又在发脾气了。
只是每次发脾气,都是在打完之后,今日这一次脾气发得突然,
济善摸了摸下巴,已经见到阿黏了么?
她说了什么,把善善惹怒成这个样子?
又过了几日,阿黏没消息,却是迎来了善善的不知第几次攻城。
这一次,善善终于用上了阎罗驹。
这种凶恶的畜生与祂们太相匹配,济善心疼自己仅剩的马匹,一战即退,风似的带着马退出去几百里。
还不忘了差人跟陈相青打招呼:我回来咯!
陈相青一个头两个大:“不许带着那个杀神退到黎州来!”
济善哪里管他,一路往回飞奔。
然而她退着退着,终于亲眼看见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身后发生的一切。
她回退黎州的路上,都被早早清空了。
人去楼空。一整个镇子,一整个村子,全是空的。
放眼望去,田野尽数被大火焚烧,只留下了灰烬秆岔。水井被填了,河流两侧渡河的码头全部拆掉,船也不见了。
至于粮食,更是一袋不剩。
济善带着自己的人踏入寂静的小镇,随便推开一家酒楼或米铺的门,却连一碗能够煮粥的米都没找到。
只在梁上还挂着萝卜和一些其他的果蔬,萝卜已经干瘪了,不知道挂了多久。
至于活人,更是不可能有。
她抬起头,头顶的天际连鸟都很少飞过了,仿佛是知道这四周寻不来吃食似的。
济善猛然发现她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喂马。
她以为补给就在自己身后,但陈相青已经借着给她补给的机会,趁机派人沿途把住户清了个一干二净。
是啊,他做得到的,他如今与当年的平南王无异,手握重兵,权势滔天。
代为牧民,有何不可?
她没有了马,也不可能再从四周吸纳来信徒作为战力的补充。
济善四顾旷野,终于明白了陈相青那句话的意思。
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弈着通盘无妙手。
会下棋的人,在下出杀招的时候,往往是不能够被人察觉的。
当对手发觉自己被攻势逼近时,杀局已成,很难脱身了。
她犯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错误,那就是——直把耳目放在了陈相青,以及他的人身边。
济善为了应对善善的战事,将自己散在附近几州的人都聚拢在了一处,而其他地方的,则为了避开善善的吸纳,而避开了去。
于是陈相青所在的黎州,成为了一个灯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