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舟按着善善的肩膀,看着小女孩委屈的脸,抬起眼睛,静静看着阿黏,轻声道:“你不要......你不要慌张,不要生气。他们就是会利用你这一点,假若你当初没有被济善激怒,跟着她深入到这里,也不会在毫无准备的时候深陷战局,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
“你不要说了!”
“好,好。如今说这些无用。可是善善,你要想一想,管着那个东西的是谁?她难道会同意甘州被卷入战事么?”
“我不知道!”
“不,你是知道的。我同你分析过,正是因为你知道,所以才能放心地越过甘州,将身后暴露出来。因为按照我们原来的设想,甘州不会做对我们不利之事。”
善善猛然看阿黏:“那么,她的消息就是假的咯?”
阿黏立刻垂下眼睛。
“也许。”
善善冷冷道:“如果拿假消息来偏我,那她就去死吧——唔!”
谭延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也许是假的,这假消息连她也骗过了。也许是真的,那么甘州有变,无论是否会从后发动进攻,我们都要小心。别冲动,你忘了么?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你切忌冲动行动。”
善善大眼珠转过来又转过去,做出妥协的表情,谭延舟才松手,拍了拍她:“带她去更衣沐浴,用侍奉我的人即可。”
善善唤来人带阿黏下去,阿黏打眼一瞧,才是终于看见了更多的活人。这些人明显怕疫病,和阿黏一样把自己通身都包裹着,恭恭敬敬带了阿黏下去换洗熏香。
善善没走,围着谭延舟转圈,把阿黏的条件讲了一通。谭延舟不假思索点头道:“可以。”
“可以?”
“可以。封不封锁,这件事在你,不在她,更不在刺史。”他道:“她既然敢为了此事放弃其他生意和主顾,孤身带着马群前来,说明两件事——”
“第一,以她对济善与陈相青的了解,她已经判定了他们会输,因此来提前投奔你这个赢家。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征兆。第二,她是个心计深远,又太会审时度势的人,比其他人聪明。以后会有更多人来投奔你,以归顺换取安全,而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早早地赶着马来投诚。商人都是墙头草,他们最能先知晓风势。”
“第一个投诚的人,自然分量重,更容易被满足条件。”
善善不屑道:“我何需他们投诚呢?平推过去就好了!臣服不臣服,都叫他们死!再说,她只是一个商人,算什么?她手里既没有兵,也不管着民生,她没有号召力的!就算把她挂在城门上,也骗不来人投降!”
谭延舟苦笑:“你没听见她说了绪州刺史么?若没有刺史的许可,她怎么会来?你接受的不是一个贩马商人的投诚,而是绪州刺史的!”
他低低地说:“想一想,如果能兵不血刃,又何必大动干戈呢?你想要平推过去,又要耗费自己多少心血?甘州的那个......还有其他地方的,会不会等这个时候出来,白白占据你的成果?”
善善咬着嘴唇想了想:“你说得也对。”
“爷爷说。”她再度抬起头来:“最后我们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活下来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仙。”
“如果活下来的那个,不是我怎么办?”
谭延舟抚摸她幼嫩的脸蛋:“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大概也已经死了。”
“我觉得......我,我有点怕爷爷......”
她轻声说,脸贴着谭延舟的腰来回蹭:“我有点怕他们......我不够听话......”
“你不用听他们的话。”谭延舟说,握着她的肩颈:“他们手中有很多筹码,你只是其中一个。可我只有你啊。”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我只有你这么一个能够助力的人了。或许你以前还认识了一些人,但如今他们在哪里?没有,都没有,只有我在你身边。”
善善说:“她们都死掉啦。”
她指指自己的脑袋:“她们被切开脑袋,都死掉了。我苏醒的那一天,看见了满地的尸体,都是一些和我长得很像的人,被切得七零八落。爷爷说,如果我没有醒来,也会像她们一样被切碎。”
“然后我走出房间,看见了另外一些和我不相像的人,她们也被切得像是肉铺子上的肉似的。爷爷们花费了很大的代价,花了很多年,才让我来到这个世间,像母亲生下孩子一样辛苦。我要报答他们。”
“我没有母亲,但是却有将我诞育的人。爷爷们也算作是我的父母吧?可是为什么父母会不疼爱自己的小孩呢?”
善善说着,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我一直在很努力地听他们的话,吸纳信徒,在一个地方老老实实呆着,操控傀儡做很多很多事情。为什么他们明明知道甘州要不利于我,还什么都不说?我明明......像听你的话一样听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