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瑁一阵干呕,呕完了静一阵,又觉得饿起来,要吐不吐地看着她手里的饼。
济善看着他,一点一点把手里的饼撕开塞进嘴里咀嚼。
“不要着急。”她说:“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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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青暂不动兵,无事可做,只好寻了个缸养鱼。缸是好缸,名窑里出的,名师绘的纹,忘了是姓王还是姓刘的藏品。只是他养得不怎么样,养了就死,死了又养。
属下见他一天一换水,三天一换鱼,眉眼间总是郁着一股气,便斗胆道:“这鱼不该放一处儿养啊,瞧那黑鱼,那种鱼长了利齿,生来就是吃鱼的,虽然游得慢,看着钝钝的,但仍不敢多养。”
“寻常是拿一条来,放在养斗鱼的缸里,叫它在缸底游曳,等着那些斗鱼互相斗,强的把弱的斗死了,那些半死不活的,无力游动的,便叫它吃。”
“您这缸里,原来放一条也就够啦,为何又放下去数条呢”
“多放如何?”
属下愣愣,才回过味来自己多嘴,暗自懊恼,却只好硬着头皮道:“原来一条,它吃该死的。如今这么多条,都要吃......缸里的鱼不就都要死了么否则它们吃什么?您......为何要这么做”
陈相青将手探入缸中,其他鱼儿以为是饵料,纷纷浮上来啄咬。
而缸底那些食鱼为生的鱼,却依旧一如既往地缓缓游动着。
忽然间水花四溅,是陈相青的手引起了水底波动,黑鱼猛然弹冲向前,一口咬住了从面前游过的斗鱼。
两条鱼在水中翻滚起来,另外数条黑鱼却不避开,反而朝着挣扎的地方靠拢,形成一块黑影。
“是啊,”陈相青抽回手,缓缓地说:“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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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善抱着一块血肉坐在地上吃,像吃西瓜那样拿勺子挖着吃,舔上面的血丝。
刺鼻的血臭味令人作呕,但周遭无论是白玉京守门人,还是她,都对四周徘徊的活死人习以为常。
她靠着谭延舟,歪着脑袋亲昵地说:“你知道么?她不是我,她带走了城内所有物资,来试探城中百姓是否变成了我的傀儡,可是竟然在发现我不是之后,还再将物资送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才不是我!”
“我控制他们,在江平等着她!她派回来的人全被我吃掉啦!哈哈哈哈哈哈!”
谭延舟忽然想济善很可能是最接近人类的仙人了,比起野兽,善善更像是在人间生活过许久,但依然无法理解人的那种东西。
白玉京守门人把她称作仙人,但她只是一块残缺的肢体,一个永远也不会长大的怪物。
她,只是像人。
第89章 赫赫之功
石瑁跟在济善身后,走小路与前方骑兵会合,他一路走来战战兢兢,过了两天吃饭还会作呕。
济善说:“什么感觉?”
石瑁按着心口:“鬼......”
“若有一日,大昭遍地都是这样的东西,又是什么感觉?”
“我朝亡矣!”
济善喝了一口肉汤,又问:“若是你也变成这样的东西呢?自然,没有那么可怖,不流血,也不是那般拖着头,断着胳膊的模样。就......还同你现在一个样子,只是更加齐心。”
石瑁睁大眼睛:“什么,什么意思?”
济善说:“他们也信奉仙人,另一个仙人。身心都在那位的控制之下,我也可以用那种手段来控制你们。”
他惊了:“另一个!”
“他们打起仗来的样子你看得清楚了,不会有逃兵,不会退缩,全城上下,皆听一人指令。这样的心齐的队伍,便是拆散了,放到城里过日子,也都是安分的,听着规矩生活,不会有作奸犯科,强权欺压。”
济善问他:“你觉得好不好?”
石瑁哆嗦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济善再问:“你想一想,是全天下只听一人,只按一个规矩来的好,还是从皇帝到百官,从百官到权贵豪强,最终又从富家到贫农的层层剥盘要好?以往单单是一个平南王,就能随意处置你们,拿你们的命来献祭,而这种献祭对于整个大昭而言,根本毫无用处,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一人的贪欲。”
”仅仅是一个王爷,为了满足自己,就能杀无辜百姓,更别提其他王公贵族,又白白耗费掉多少生民。”
“而假若你们都跟随于我,受我的掌控,那么除我之外,再也没有人能够决定你们的生死。没有皇帝,王爷,贵族,官员与富户,你们按人头分田,交一样的税,不会被趁机多征,不会因为一时歉收而家破人亡。你们不必做人家的奴隶,全天下的人都是同等的身份。不好么?”
石瑁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可是......没皇帝怎么行?!没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