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白山军的那些老百姓,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饱腹?他们吃了你的饭,难道还会同你作对?”
“你自己想想清楚!”
柳长年闭上嘴,很不甘心的在原地晃着身子。
晃了半响,他才灰头土脸的道:“……那就这么着吧!反正我爹走之前跟我说过,有什么事,都听谭兄你的便是。”
谭延舟叹气:“你爹没了,你还在,他一手拉起来的白山军还在。”
“你不可任性妄为,要做出个名堂,给你爹的在天之灵看。”
柳长年这回低眉顺眼了,恹恹地:“我知道。”
他一转身,又小蛮牛似的冲了出去,济善在屋里,听见他的喊声:
“去开仓放粮!”
济善瞧了谭延舟一眼,觉得他简直是个奇才,内心刁钻的罕见。
昨夜若无其事杀了爹,今儿还能继续这么若无其事的教训儿子,把儿子训的心服口服,信赖听话。
谭延舟脸不红,心不跳,面对济善的目光,他依旧是微微的一笑。
谭延舟,济善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又念了一遍,心想,这个人的心计,比深潭还要深。
深不见底。
白山军开仓放粮,无论是上阳还是白山军,都统一的领白粥吃饱饭。
本来老百姓还哭郡守,粥一到嘴里,是哭也不哭了,统一的喜笑颜开起来。
并且上阳城的百姓,在粥香里后知后觉起来,原来城里一直是有粮食的,只是不拿出来!
不卖,也不赈,就这么藏着!看着他们饿!
济善过两天再出门,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柳长年说:“那是老百姓在烧郡守的尸体呢,烧了泄愤!”
他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的挠头摸耳朵。
“小善军师,大街上人怪多的,咱们另寻一条路吧,我带你去看花啊。”
济善没意见:“好。”
柳长年牵来两匹大马,边骑马走,变冲着济善笑,笑的满脸通红,东倒西歪。
他背后背着一把长刀,年纪小,个子高,身形健壮,讲话的时候,常常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
柳家父子好似一个德行,不过柳长年比他爹好上许多,对济善进退有礼,非常恭敬,时不时脸红结巴。
济善话不多,也是感觉没什么好说的,柳长年没话找话:
“小善军师,你还会骑马啊?”
济善:“嗯。”
“真厉害。我还想着,万一你不会的话,我得给你找顶马车来。”
济善:“不用。”
两人慢悠悠的捡着小路走,后头悄无声息跟着亲兵。
小路越走越往山上去,很快贴着山壁,路上头上,也随处都开着星星点灯的小花。
拐过一处山壁,两人骤然看见了一大垂花,从高处开下来。
花开的又艳又红,泼泼洒洒,压着下头密密匝匝,厚实深绿的叶。
济善睁大了眼睛,仰着头望着这片花,总觉得似曾相识。
柳长年激动起来了:“小善军师喜欢?我去给你摘!”
花开在陡峭山壁上,看着近,其实远。
济善来不及阻止,他已经跳下去,一马当先冲向了山花。
柳长年生的手长脚长,矫健而活泼,攀着山岩,在下属的惊呼中,很快荡到了山花丛里。
济善仰着头,看着他挑挑捡捡的摘了好几朵,却无处安放,只好咬在嘴里。
他动作大,如同一只钻进了花丛中的鸟,扑扇翘尾巴的,惹落了满头满脸的花瓣。
脚下的岩石很快支撑不住,咔嚓咔嚓的响着碎裂开来,朝山下落去。
山高,谷深,石块落下去,听落音都要等。
而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咬着红花,背后长刀落了满红,他毫不在意,只是回身朝济善笑,有种天真而得意的傻气。
济善下意识也笑了,朝他一招手:“快回来。”
柳长年来到她马前,拔刀将自己衔过的地方削掉,抬手将花递给她。
“小善军师你看,真漂亮。”
济善把花攥在手里,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香味。
看完了花,两人原路返回,柳长年兴高采烈的扯东扯西。
济善看着花:“你身手很好。”
柳长年很高兴:“我?我的身手也就那样吧,不过攻城摘花不成问题!”
“我爹的那几个兄弟,才是有真本事。”
他说:“小善军师,你别以为我们真就是一帮乡野莽夫,本来这里没有柳村……”
柳长年顿了顿,自嘲似的一笑:“算了,
你是自己人,这些话不怕跟你说。
我爹原本在镇守使麾下,是个武官,我嘛,打小跟着爹守边,练了些把式。”
“后来,镇守使满门抄斩,我爹跟着遭殃,带着我和一帮兄弟,逃来此处,才有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