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芨本就骨头、五脏六腑都在痛,身后一股视线的存在感竟比疼痛还强,她回头却瞥见傅堪的脸色比她还要差劲,只得耐着性子问了句:“怎么了?”
傅堪脸色苍白得像死人,匆匆跟上,看着她的眼神如矩,像是要发布什么遗言似的:“我……”
他顿了顿。
我若因毒发沦落到与我母亲同样的地步,请务必,不要犹豫地杀了我。
傅堪垂眸看向她满面不解的脸孔,没说出口的话断在心头,话头一转:“……等会儿进城后我去买些吃的,想吃什么?”
不等谢姜芨搭话,玲珑先一步趴在她肩上报出了一系列菜名,谢姜芨扯了扯嘴角:“就这些吧。”
“好。”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谢姜芨一眼便看出他心思不在这里,只当他是还在为自己的病伤神,心虚地宽慰道:“我已经没事……”
“你好大的胆子!”
一声暴喝传来,众人齐齐回头望去,只见城门把守的士兵纷纷架上长枪,将一驴车上罩着的草席挑开,露出里面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的货物。
赶着车的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诚惶诚恐地想要遮住货物,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一直被他牢牢地拉着。士兵的长枪将二人架住拉开,露出货物完完整整的面目。
那货物包得很奇怪,一长条,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隐隐有腐臭传来,谢姜芨使了个眼色,信鸦立刻自人群中窜出,随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一处树上,将红色的尖嘴隐在树叶间,悄咪咪地“嘎”了一声。
接收到信号的傅堪一皱眉:“是尸体。”
“尸体?”谢姜芨的眉毛拧成了和他一样的形状,“把尸体运出城?”
只见那拉着驴车的人“扑通”一声涕泪横流地跪了下来,寒冬腊月,他竟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有些地方似被什么野兽撕扯过,露出青紫交错的皮肤,围观人见此都不免皱眉。
眼泪并没有打动守城门的士兵,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上前,毫不犹豫地将长枪往裹尸布上一捅,利器破开血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又听“唰”的一声,厚厚的布料被割破,露出满目疮痍的内里。
尸臭味顿时铺天盖地,前排已经有人开始干呕。
“大人,大人!求您行行好,放我们出城,”赶车人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直到血肉模糊也不敢停下,“我、我们一家原本只是想来乐安寻个活计讨口饭吃,没想到孩子染了瘟疫,现在只求带他回乡安葬……”
“哪有什么瘟疫!”守卫怒声道,“休得胡言!我看你也并非人类,乔装打扮出城,意欲何为!”
那男子还试图与他争论:“大人……”
一声怒吼打断了他,只见一直低眉顺眼地站在他身边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她在眨眼间幻化成了豹子的模样,在顷刻间纵身咬住了那守卫的咽喉。
排队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随即开始四散奔逃,城门上利箭齐发,准确无误地设想母豹,她身旁的男人也随之现出原形,是一只雄性猎豹,他仰天长啸一声,巨大的咬合力将守卫的脖子咬断,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血光漫天。
埋在谢姜芨怀里打盹的玲珑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干巴巴地说了声:“哇。”
傅堪声色平平:“以卵击石。”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骤然破空,不偏不倚地刺穿了雄豹的咽喉。
母豹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却没能跳起来——长枪将她后腿猛地刺穿,用力一脱,她整个身躯无力地在地上擦出了又深又长的血痕。
手起刀落,两具豹子尸体被扔上驴车后拉着的木板床。
从城中走出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训练有素、面无表情地将死去的两个守卫也扔上木板床,随后将车拉了进去。
“近年来,妖兽祸乱频发,我等在此值守,绝不会让任何假扮人类的妖兽混迹其中!”
守卫举起长枪高喝一声:“若是有妖孽妄图伪装成人进城、出城,这就是下场!”
本还吵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躲在一旁的人们默不作声地重新排队,本就在队伍中的人个个面如土色,一声不吭。
前面大多都是人类,过城检查很迅速,谢姜芨扯着傅堪的衣袖,一颗心突然开始狂跳。
乐安城不似太平镇,对妖兽似乎……不,是非常的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