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进傻眼,愣在原地。
人命关天,姜昙没有犹豫,连发两箭。
一箭射马鬃,引起马儿的注意,一支射马腿,逼退马儿的脚步。
两箭之后,烈马停步。
劫后余生,姜昙方才松一口气,却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指责。
“宋家的汗血宝马价值千金!姜昙你可怎么赔得起!”
姜昙解释说:“我并未射伤马,只是吓它停步。”
“你敢吓宋家的马?这可是宋少爷的爱马,不能有丝毫闪失!”
“明明是这马先发疯……”
马夫鼻孔朝天地站出来:“宋少爷是苏州府有名的小善人,怎么会养一匹疯马伤人?那马只是闻到豆饼香味,想与人玩耍罢了!”
马夫一指卢文进:“那书生,你说,这马可有伤到你?”
卢文进看看姜昙,又看众人,低头讷讷说:“未曾伤到。”
姜昙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事后,他被山长没收弓箭,并罚站半日。
姜昙头晕眼花地熬到晌午,终于能回去吃饭。打开食盒,却发现豆饼被人掺了淤泥。
午后上课,不知谁碰掉姜昙的砚台,墨水流了一桌。
晌午还在的书不见踪影,做好的课业忽然变成纸屑,姜昙被几个先生轮流痛骂。
浑浑噩噩地回家,路边的墙头倒下来一盆冷水。
姜昙浑身冰冷刺骨,墙内有人偷笑:“活该!”
当晚回去,姜昙就得了风寒。
姜昙不是没去找过刘仲青。却被杨修文告知,刘仲青去了苏州府,手头正忙着一件要紧的案子,不得空闲。
姜昙只好回去。
烧得意识不清时,他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第二日,他当街拦了宋庸的马。
姜昙不认得宋庸是谁,却认得射过的那匹马。
东街闹市,人群熙熙攘攘。
少年一身华服,高高地骑在马上,艰难地行在东街集市中。
少年的眉间藏着戾气,脸色越来越不耐烦。座下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情绪,对着如织游人,刨着蹄子,蓄势待发。
正是这时,姜昙握住了缰绳。
“少爷,这边出去,不会挤。”姜昙指指旁边巷口,头顶是宋庸冷然的目光。
姜昙引着马儿朝反向去,马儿在他手下乖顺无比,来到一处巷子。
这时,宋家下人气喘吁吁追过来,跪的跪,求的求。
一个胆大的去接姜昙手里的缰绳,被宋庸一脚踹开。
宋庸撒完了气,居高临下地看向姜昙:“你想要什么赏?”
姜昙声音嘶哑,仰视宋庸说:
“好大的胆子!”
宋庸冷冷打量他,却没有发怒的意思:“为什么?”
姜昙知道有机会,紧张地握紧发汗的手心。姜昙说:“做少爷的朋友,就不会被人欺负。”
宋庸似乎短暂地笑了一下。
他此刻才仔仔细细地把姜昙看在眼里,轻蔑地说:“做本少爷的朋友,得陪我玩游戏,你敢吗?”
宋庸喜欢玩的游戏,有个雅称儿,叫“凤凰涅槃”。
凤凰不是别的,而是公鸡。
将麻绳套在公鸡的脖子上,吊在树下。若能在公鸡被吊死之前射断麻绳,就算成功。
不过,这游戏要多个人一起玩才有趣。
谁能最晚射断麻绳,且射下的公鸡仍活着,就算谁赢。
宋府里请来的不知哪家少爷,嘻笑着说:“宋少爷想出来的游戏,总是这么有意思!”
一群富家子弟们握弓搭箭,对还未吊起的公鸡,跃跃欲试。
“哼!”一个少年鄙夷说:“这算什么,真是没见过世面!”
声音不小。
宋庸面色沉下来,却没有发作。
此时,宋府里的小厮凑近,把弓箭递给姜昙:“少爷说,你若是赢了张少爷,重重有赏。”
张少爷正是方才出声鄙夷之人。
“若输了呢?”
小厮笑指了指湖水:“输了就是无用之人,少爷从不与无用之人做朋友,你便从这跳下去!”
宋庸换了衣服,正被下人们簇拥着整理腰带。
察觉到姜昙的视线,宋庸扬眉看过来,一副陌上少年的明媚模样。
姜昙与他对视,心底发凉。
他握着弓箭,手指轻颤,试着搭箭,却不成样子。
他方才听到,张少爷箭术极好。
输定了。
姜昙闭了闭眼,走到宋庸跟前,挺直的脊背弯下去:“学生箭术不佳,参与比试是侮辱贵人的眼睛。但学生愿做少爷箭下的凤凰,成为对少爷有用的人。”
富家子弟们惊讶地看了过来。
许久之后,宋庸说:“我用你,输了怎么办。何况你若死了,官府可要将我投入牢狱。”
紧接着一声嗤笑:“你莫不是假意做朋友,故意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