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用刀指着他:“宋庸,你若不想受牢狱之灾,就立刻停下!”
宋庸阴冷一笑:“果然是你偷的,不过你偷错了,那可不是账册,而是海货名录。你们衙门的人说话时,总是一副主持正义的模样,张口闭口就是牢狱,威风凛凛。做事的时候,却蠢笨不堪!”
原来他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份。
朋友做不下去了,探子也做不下去了。
案子查到关键的阶段,刘仲青几次三番派人传唤宋庸。
宋庸几乎日日来衙门,但总是带着一群手下,大摇大摆地进去喝茶,再安然无恙地出来。
刘仲青查的案子毫无进展,甚至被知州叫去了一阵子。
没人传唤,宋庸照常来衙门,比去书院都勤快。带着一群少爷公子哥嘻嘻哈哈地坐在厅堂中,姿态比在一丝湖还闲适。
与焦头烂额的刘仲青不同,宋庸甚至有兴致对衙门的陈设挑挑拣拣:“房屋年久失修,茶叶陈旧苦涩,连椅子都是又冷又硬……”
宋庸的眼神在此时看过来,从头到脚扫视姜昙,讥讽地点评:
“寒、酸。”
或许在说衙门,也或许在说她。
一群捕快气得咬牙切齿,握着拳头要收拾他们,却被姜昙拦住。
宋庸敢如此嚣张,必定没被拿到死穴,或是背后有什么依仗。
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激怒他们。
时至正午,宋庸终于起身。
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离开,经过姜昙身边时,撞了她一下,姜昙手里的卷宗掉了一地。
“瞧你,这么不小心。”
宋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拾起卷宗,和身旁的公子哥们低声说笑,却不肯走了,站在那里看她笑话。
待姜昙捡起要离开,两人拦住姜昙的去路,姜昙不得不面向宋庸。
“衙门的人都吃干饭的吗?这么重的活,竟让你一个人干,我来帮你。”
宋庸将一半的卷宗夺过去,两厢接触时,低头挑衅地看她:“一个大男人,总是瘦弱得像个女人。若是在衙门里吃不饱饭,还回宋府来,本少爷赏你个马夫当当。”
姜昙瞪着他,要将卷宗抢回来。
宋庸错身一让,姜昙就摔了下去。眼看着脸贴地面,宋庸揪住姜昙的衣领,捞了她一把。
他偏头对身边人笑说:“没骗你们吧,我就说他——”
下一句没能说出口,姜昙反身扑了上去。
她不敢真的做什么,只骑在宋庸的身上,揪他的头发,撕他的脸,专拣他身上的软肉,死命地拧。
宋庸不会打架,依葫芦画瓢要还手。
姜昙忽然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宋少爷,我知道你的秘密。”
宋庸顿了顿,蓦地推开他。那嫌恶的眼神和动作,像是远离什么邪祟。
“走!”
姜昙在身后扬声说:“明日辰时,我在郊外的亭子里等你。”
宋庸走得更快了。
周身猛地一顿,姜昙睁开眼睛,发现马车停了。
她怔怔地看着漆黑的车帘,想起了没梦完的后续。
那时她又诈了他一次。
宋庸在郊外的亭子里吹了一天冷风,姜昙联合张泰又进了一次宋府。果不其然,以宋庸的傲气,不会和下人们解释。
不知两人闹掰的管家,像以前一样放她进去。依据张泰的指点,这一次姜昙顺利找到了账册。
那之后不久,宋庸就入了县衙的牢狱,被判了死罪。
“夫人,到了。”
邓显掀开车帘,姜昙下车,裹着披风,低头进入了大牢。
大牢里昏暗无比,只有墙壁上点着油灯。
姜昙行至一半,蓦然转身:“我想回去了。”
没人敢拦她,只是这时,墙壁上的油灯全部点燃,整个大牢明亮起来。
姜昙回头看见陆青檐。
他衣冠楚楚,一尘不染,没有丝毫的狼狈模样。
从她进来时起,他就坐在红木椅上,两手搭在椅背,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陆青檐慢悠悠地说:“阿昙,都说了是最后一面。你怎么还要走,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我?”
传言是假的。
太子和陆昇以及诸位大臣的弹劾也好,她费心整理的证据也好。
如今看来,对他不起作用。
第91章 (补) 6000字。……
陆青檐站起来, 缓缓走近。
已到初夏,姜昙的手还是这样冷。
陆青檐低头将她的手拢到唇边,轻轻呵一口气:“现在可好些了?”
他已在这里待过许多日。
看着头顶高高的小窗户, 从明亮变得昏暗。感受过砖缝里渗出的彻骨凉意, 渐渐爬上他的四肢和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