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书一笑:“姑娘谦虚。可巧,在下也是谦逊之人,亦爱谦逊之人。”
说着,他起身添了盏茶,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将剩下的都推了过去:“姑娘在高门里少见外面的吃食,其实未必比你们府里的差,姑娘尝尝?”
紫珠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姜昙正四处乱看。
上一刻她才上了马车,下一刻就到了这里。小茶棚里四处投来打量的目光,让她无所适从。
这究竟是哪里?京城吗?
这就是她要逃出的京城,可出口在哪,她该从哪里逃?
一边这么想着,姜昙一边四处乱看,忽然对上了对面一个小摊上的目光。
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像是码头卖完鱼的渔翁,到小摊上吃一碗馄饨。
渔翁面相很年轻,看着有些亲切,像南方人。
姜昙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渔翁对她眨了眨眼,非常微小的动作。
姜昙虽然注意到了,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过去,却忽然想起来,早晨起来时手臂上写的:到处都有眼睛。
她登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虽然只有身后一个媒婆陪她,可是本该闹哄哄的茶棚里静悄悄的。就连本该拥挤的人群,也似乎被什么隔开来,在她周围留出一片空地。
可这毕竟是外面,就算看得再严密,也会有破绽出来。
姜昙指着不远处的布庄:“我们去那里看看,让他们自己待会儿。”
媒婆一愣,连忙说好。
轮椅被推进布庄,掌柜随身伺候着,姜昙挑中了几匹布,随手扔给那媒婆。
又选中两件衣服,要到里屋里去试。媒婆要跟着,姜昙上下打量她一眼:“我嫌你手脏,换个人来。”
媒婆僵硬地笑
,掌柜推了自家的娘子进去:“内子是绣娘,每日用鲜花泡手,让她伺候夫人。”
姜昙勉强同意了。
布庄娘子推着姜昙进里屋,要为她换衣裳。姜昙忽然皱眉,指着衣襟说:“怎么掉了一颗扣子?”
她用怀疑的神色看着布庄娘子:“你们的衣服,该不会都是这样的成色吧?我回去要告诉我的朋友们,以后不要来这里买衣服。”
布庄娘子连忙道:“这……之前应是好的,许是民妇忘了缝,民妇这就去补!”
说着,她掀帘往屋后去。
不多时,一人接近姜昙,正是先前对面的渔翁。只是渔翁脱下了蓑衣,穿上了姑娘的衣裙,脸上也涂了胭脂。
若不仔细看,真的和女人一样。
姜昙噗嗤一声笑出来。
杜良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裾,很快正色说:“只有半刻钟的时间,长话短说。”
他从衣襟掏出两张路引:“我知道你身边搜查严密,所以暂不交给你,埋在布庄门后的树下,你用时来取即可。京城人多眼杂,你要的船只能停在郊外河畔,你若要走,必须骑快马去找。”
话已说完,杜良说:“这约莫是我们最后一面,你可还有什么事要我办?”
姜昙什么也想不起来。
杜良说:“那我这就走了。”
他取下一件衣服,裹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冬装厚重,正巧遮住了他的身形。
陆府的护卫谨慎,有丝毫风吹草动,都会分派人手出去,查探是否有异常。
他们会很快回来。
杜良正要离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深深看了姜昙一眼:“妙仪,你知道么?施茂林死了。”
杜良彷徨了很多日。
他虽然遵守和姜昙的约定,不管姜昙什么时候出现,他都会在京城等她。
可是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娘子怀孕了,他原本不打算来的,施茂林去世的消息传来,才让他坚定了回来的念头。
姜昙的手指深陷入衣襟中,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心悸不已。面前之人忽然分裂成两个,又合而为一。
离去前,杜良听见姜昙说:“帮我准备一副弓箭。”
.
听到姜昙的消息,陆青檐手中的棋子偏移一瞬,掉在地上。
“怎么了?”正在沉思下一步的韦芳舒吓了一跳。
陆青檐说:“没什么,府里琐事多。”
韦芳舒落下一子,偷偷抬眼看他。
父亲来说时,她特意打听过这个人。听说此人的身世有些隐情,虽是国公府长子,可毕竟是个庶子,且国公府早已没落,在京城排不上号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义父闫尚书,父亲说尚书许是下一任首辅。
故而韦芳舒才答应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