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方才追上来的时候太过匆忙,冬葵并没有来得及将拿起来的那一把铜钱烧光,先前铜钱沿着她的掌心脱落掉了一地,此时被略显阴森的晚风一吹,铜钱从地上挂了起来、如同蝴蝶兰一般四散开来。
铜盆中烧过的灰烬也雾蒙蒙地被吹散。
按照府中的规矩,冬葵是没有资格给老夫人祭拜的,更没资格披麻戴孝,但是她心中实在是难过,便悄悄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想要给老夫人烧些值钱。
想到从前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点点滴滴,冬葵就是泪如雨下,就在她哭得不能自已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传来,就在她有些慌乱的时候,却发现来人根本就没有停下。
见此,冬葵心中松了一口起,她身穿素衣跪在地上,伸手抓起了一把铜钱,正欲继续祭拜老夫人的时候,没想到无意中抬眸倒是看见了来人的背影。
几乎只是一眼,冬葵就认出来了来人正是姜明月。
冬葵今日当然是听说了府中的那些谣传,世子居然是真的看上了姜明月,哪怕是姜明月并不愿意留在世子身边,世子却仍是不愿意放手。
不知为何,这件事情莫名戳中了冬葵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她豁出性命、抛却尊严,求了千万次都没能求来的东西在姜明月这里居然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甚至姜明月根本不愿意要她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的东西。
在心底那股无由愤怒的驱使下,冬葵匆忙从地上起身,快步追了过去,就连掌心的纸钱都没来得及抓紧,纷乱的蝴蝶兰在夜空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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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并不清楚冬葵心中的思索万千,她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见冬葵还是没有说话,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便又听见了冬葵的话语,“姜明月,你是不愿意留在世子身边吗?”
闻言,姜明月的步伐微微一顿,并不清楚冬葵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是从中听出来了些许兴师问罪的意味。
联想到之前冬葵态度的古怪,她有些猜到了冬葵怕是对宋怀川有意,她先前在宋怀川那里受了气,此时还要在这里被冬葵质问。
姜明月顿时更觉得心累了,连带着也不想回答冬葵方才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没错,冬葵方才的话语确实带了一些质问的意味,从始至终,她对姜明月都有些说不明的敌意,只是见此时姜明月根本不她,转身就要离开,冬葵的智才稍微回笼了一些。
于是,冬葵看着姜明月的背影,顾不得去收拾那些凌乱的纸钱,快步追了上去,语气有些急切道:“姜明月,我可以帮你出府。”
她的想法很简单,或许只要姜明月离开了,世子的眼中就能容纳下旁人了。
闻言,姜明月步伐微微一顿,她转身看向了冬葵,面容平静到有些不近人情,“冬葵姑娘,你真的能帮我离开这里吗,侯府戒备森严,你怕是自己出去都苦难,更何况是要偷偷将我送出去。”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片刻,想到宋怀川此人的深不可测,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就不自觉带上了些许劝诫的意味,“冬葵姑娘,有些事情显然是没有结果的,你的心意不该一直蹉跎在世子身上。”
若是她没有记错,冬葵姑娘如今已经有二十五岁了,但凡宋怀川对她有些许心思,怕是早就将她收到后院了。
宋怀川摆明了对冬葵无意。
言毕,姜明月就径自转身离开了,她与宋怀川的事情,她并不想牵扯到旁人,先不论冬葵到底能不能帮她出府,就算是冬葵真的将她送了出去,只要她不见了,宋怀川定然会查到冬葵身上。
她与宋怀川的事情,她并不想牵扯到旁人。
封|建时代的等级森严实在是太过残酷了,人命也变得那样微不足道。
冬葵站在原地,她不是蠢人,听出来了姜明月的言外之意,她也清楚世子根本就不会喜欢她,可是心底到底还是残存了一丝奢望,为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真心,更为了那涛涛权势和富贵。
她眉眼低垂重新走到了铜盆旁边蹲下,而后神色有些木然地烧着纸钱。
黑暗中的忠勇侯府似乎连带着都变成了一口吃人的棺材,而人心终将逐渐沉没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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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月没有停留,继续朝前走去,路上偶尔遇见了三三两两的奴仆,每个人见了她都是弯腰行礼道:“给姜姑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