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她还没有太在意这样的事情,直到发觉府中的奴仆都在恭恭敬敬朝着她行礼,他们每个人的面容之上都是如出一辙的巴结和讨好。
先前府中有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奴仆们对她的讨好之意并没有这般明显,似乎是自从她醒来之后,许多事情就都发生了变化。
姜明月忽而觉得没由来的心慌,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为什么府中奴仆对她的态度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心中一时疑窦丛生,她正欲拉住一个小丫鬟一问究竟,只是那小丫鬟实在是太害怕了,姜明月也不忍心这样去追问她,只能作罢。
她心烦意乱的朝前走去,便是连风吹树叶的声音入耳都觉得厌烦。
或许冥冥之中命运当真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着她朝前走去,她并不认识府中的路,却还是阴差阳错走到了梅园。
梅园传来些喧闹的声响,姜明月回过神来,她仰头看着梅园高高的牌匾,一时间竟然有些啼笑皆非,梅园一片灯火通明,满屋火光将梅园映照的恍如白昼。
远远地,她站在黑暗之中,看着远处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正在迎来送往,长公主去世了可是一件大事,虽说是这些年忠勇侯府逐渐没落了,但是长公主的身份在这里,于情于他们当然应该上门吊唁。
况且陛下对长公主的丧事还算是重视,赐了金丝楠木棺材,陛下是这样的态度,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不能怠慢。
是以清冷了许久的忠勇侯府今日倒是格外热闹,一时间竟是有些人满为患,还很是讥讽。
长公主活着的时候,陛下虽然没有明面上表示对忠勇侯府的不喜,可是京城都是一群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如何会察觉不到陛下对忠勇侯府的态度。
是以这么多年了,哪怕是逢年过节,忠勇侯府也是一片冷清,根本没人前来登门拜访。
便是前段时间老夫人都已经病重了,还是没人前来探望。
现在老夫人去世了,忠勇侯府倒是一时间人满为患了。
梅园的院子中种着许多梅树,现如今只是夏末秋初,远远还没有到梅花盛开的时节,除此之外,梅园中也没有旁的植物了,院中倒是显得有些空旷萧瑟。
仿佛是一个死气沉沉的池塘。
宋怀川穿着一袭白衣,因为在守孝,他并未用玉冠束发,而是用一根白色发带束发,纵然只是粗布麻衣,仍然无损他周身的风华,一袭麻衣更衬得他眉眼清冽、身姿挺拔。
遥遥望了一眼,他如同松树一般清冷正直、遗世独立。
周身尽是绝代风华。
人来人往,宋怀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在祖母的灵位前惺惺作态,一张张陌生的面容露出同样的哀伤,眼底心中都是掩盖不了的算计,当真是让人厌恶极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眼前不合时宜的浮现了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屋外风声萧萧、更添寂寥,下一刻他福如心至,将视线移到了门外,顿时就发现了一道清瘦纤细的身子站在了梅园外面。
纵然没有看清楚她的面容,可是那一瞬间,他还是瞬间就猜出了来人正是姜明月。
明月,姜明月。
仅仅是这两个浮现在眼前,宋怀川就觉得烦躁消减了许多,梅园院子门口的白灯笼摇曳不停,姜明月的影子也在不停变换。
仿佛是有一颗石子落入了本就平静的湖面,圈圈涟漪有如被游鱼撕咬一般四散开来。
宋怀川的视线下意识停留在那道纤长的身影上,房间中又有人在同她交谈,他的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厌烦,只能继续同这些人虚与委蛇。
*
姜明月目光遥遥地看向了宋怀川,她根本就不想看见他,可是出来散步竟然无意中走到了梅园。
命运似乎总是在将她推向他。
恼人的很。
没想到都已经这么晚了,梅园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她眉眼低垂视线从地上婆娑的树影上掠过,心中也是有些唏嘘,这位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在死后终于有了公主的样子。
来人或真心,或假意,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姜明月垂眸的时候,宋怀川恰好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她也恰好错过了他的视线。
他在看她,她在看树影。
地上树影摇曳不停,晚风推动白灯笼摇曳,是以就连地面都沾染了几分宛如湖面一般的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