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徽却说不是:“就算没有我,七郎也永远不会如他们那般。我第一次见你,就知你本性善良诚挚,如白玉无瑕,是这乱世中难得的良善君子。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你定有一番作为。”
谢衍听完,弯了弯唇角。他刚想说什么,忽听到外面有人通传:“裕景楼来人,说有要事求见女君。”
谢衍早就知道裕景楼是灵徽的产业,也知道她通过那里搜集多方消息。今日来人,一定是有要事告知灵徽。
那是她的秘密,他无意窥探,更无意干涉。于是笑道:“我去看看腓腓睡醒了没有,你去看看有什么事。若解决不了,就告诉我,我帮你。”
灵徽牵着他的手,依依点头。
……
晚膳时,灵徽喜悦地对谢衍道:“你不是犹豫西路让何人统帅么,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人。”
“哦?那是谁?”谢衍停了手中的箸,等着灵徽说话。
灵徽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低语道:“一心北伐的仁人志士,一举破剑门的沙场悍将……”
“胡意之?”谢衍惊了一跳,动作大得差点打翻眼前的杯盏。
他一贯从容优雅,今日如此失礼,想来是心中太过激动。
灵徽点头:“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只待七郎一声令下了。”
谢衍点头,微微瞬了瞬眸子。心中的激越如澎湃的江水,荡在心口处,让他恨不得立刻就下令出发。
多年屈辱,只盼毕其功于一役!
第154章 一把五十四、北归 圆月不怕,我自当义……
正平二年, 风调雨顺,江南稻米丰收,大军整装待发。
出发前, 灵徽又去了一次碧影山。清都观中, 一切如旧,想起做女冠的日子,仿佛还是昨日。她踱步到三清殿中, 虔诚地跪了下来, 跪了很久很久。
她记得自己说过, 自己不信鬼神,只信事在人为。可是大战之前, 她却鬼使神差地开始恐惧, 开始紧张起来。
此战若胜,当为不世之功。可若是败了……
是丢城弃地, 哀鸿遍野,还是遗臭万年, 万死难赎?
灵徽睁开眼,抬手捧起一幅卦, 正准备起卦,手却被人紧紧握住。
“既然已经做好决定, 就不要再去纠结了。卦象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不好就不去做了吗?”
灵徽回头, 见是令狐望, 一时有些惘然。
他仍苍白,似乎愈发消瘦了些,说话时额上青筋分外明显,看着不大康健。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灵徽问, “走路也没个声音,吓死我了。”
他微微低头,无声地笑了笑:“我若是想,没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灵徽知道他说得不错,论起心思缜密,消息灵通,确实没有人比得过他。
灵徽瞥了他一眼,揶揄道:“确实,若是做了你的敌人,恐怕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令狐望摇头,因为这句话,眼底蕴起浓厚的悲哀:“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
灵徽说她知道:“我与阿兄尚未反目,如何能算得上与你为敌。不过人生如棋,世事难料,谁又能说得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如我当年从豫章长公主府中将你带出,亦未想过你会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征上庸,平南夏,你屡出奇计,当真厉害。”
令狐望听她夸赞,却也只是沉默。
他是个谦逊的人,即使如今声名鹊起,也未曾有过半分骄矜。人人都说楚王身边的令狐先生是个张子房般得人物,哪怕身体孱弱,仍有翻云覆雨之能。可他始终深居简出,显得十分神秘。
“我所求得不过是个天下太平,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如我当年一样,祸从天降,家族覆灭,求告无门。”他淡淡道,但是手背上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绪缭乱,“若非你,便不会有今日的令狐望。我会像犬彘般活在权贵的手心里,整日里奴颜婢膝地讨他们的欢心。是你将我救了出来,让我像人一样活下去。”
他望着灵徽,双目微红。
灵徽并不想领受这样的感激,毕竟在她看来,当时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这般智谋,怎么可能久居人下,就算没有我,你必然有很多办法摆脱长公主。”灵徽道。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肯轻易放我奴籍。若我始终被那重身份所阻,再多计谋也是惘然。何况你还放了我自由,这在当初的我看来,无异于再造之恩。”令狐望说了几句,又开始掩袖咳了起来。
灵徽犹疑着,轻轻替他拍了拍背。
他弓起的身体瘦得嶙峋,那阵咳嗽太过剧烈,几乎要将他的心肺咳出来一般。待抬头时,他清秀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睛湿漉漉的,看着病弱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