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甚至他还算计她……怎么舍得啊!
……
慕容桢打定了决心,要带灵徽回去,他绝不允许她再受半分委屈。即使怀了别人的孩子又如何,只当是他的澈儿又回来了,他会珍爱他们母子,再不重蹈当年的覆辙。
灵徽这些日子也不怎么排斥他,偶尔与他说说话,言语也平和,这让慕容桢看到了一丝希望。
“徽儿,你爱吃山核桃,我又剥了些,你多吃些对孩子也好。”慕容桢将剥好的核桃递到灵徽面前,核桃的皮没有剥干净,淡黄色丝丝缕缕的蜿蜒在乳白的果肉上,像是一道道疤痕。
灵徽微微皱了下眉,却浅笑着道了谢,一颗颗放入了口中。
以往她总挑剔,可是现在却平和又宽容,慕容桢并没有感受到喜悦,只觉得她的温和淡然像一只手,一点点推开他们的距离。
无爱无恨,客气疏离,这样的灵徽更让他绝望。
“我不大细心,没剥干净……徽儿,与我一起,你受委屈了。”当慕容桢叹息着说出这句话时,眼睛微微泛红。“我……今后不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头来过。徽儿,你当知我……舍不得你……”
灵徽幽幽看着慕容桢,带着一丝笑,轻语道:“我亲眼见过胡兵屠城,他们将刀高高举起来,一刀一个,不分男女老幼……人就像蚂蚁一样,到处乱爬,可就算躲到了街巷的深处,还是被堵住了活路,先是被割破了衣裳,拿了钱财,然后头也被割了,血往外喷,一直喷……”
“什么意思?”慕容桢一头雾水,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些人不是匈奴人,是你们鲜卑人啊!”她的语速不快,分明带了嘲讽,“慕容桢,你是当世英雄,我从不怀疑。过往我们之间的恩怨是非,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看淡了,那些没什么重要的……”
“你我真正的隔阂,是这个世道造成的。你何必在我面前掩饰呢,冀北王野心极大,区区一个匈奴哪里在你们眼中。有朝一日若有机会,你们定然想铁蹄南下,一统天下是不是?到那时,你会和我谈什么情爱之事么?还是在你眼里我就只配做一个金丝雀,被你豢养在后宅中,不外面发生的一切。”
“我不想忠于那个狗屁皇帝,但我必须在意那些南地的百姓,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再践踏我们的家园,杀戮我们的百姓。否则,我没有脸见我的阿父,毕竟这是他用生命守护的东西啊。”
“慕容桢,还不明白吗?你我之间,没有可能,你是冀北最锋利的剑,但我不会允许你刺入我汉人的心口。”
“我恨你!”
“我只能恨你……”
第103章 一百零三、刺杀 这场火来得蹊跷又迅猛……
慕容桢带灵徽离开荆州那一日, 正逢寒食节。天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落雨,可终究还是没落下半分, 只有狂风摇曳着官道两边的柳树, 卷起无数飞絮,消失在寂静无人的旷野中。
灵徽曾无数次行过这条路,记忆里还是麦田翻滚, 农耕沸腾的景象。可如今, 什么都看不到了。曾经繁华富庶的襄阳, 在连连遭遇战火后,也不可避免地沦为废墟焦土, 看着无比凄凉。
她打起帘子, 沉默地看着窗外流转的风景,心头酸涩难言。
“生民百遗一, 念之断人肠。”许久,她清楚地叹息了一声, 怏怏靠在车壁上。
“可是不舒服?”恰在此时,慕容打开车门, 走了进来,见她的神色不豫, 关切道。
灵徽不置可否,看了看他, 没有更多言语。
慕容尴尬的搓着手, 自顾自地解释:“此地动荡,不宜多加停留,等我们明日驶离荆州地界,离冀城就不远了, 到时候慢慢走也不迟。”
“我不想去冀城。”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态度,哪怕没有什么作用。
慕容难得有耐心,与她并肩坐在车中,缓声道:“不想去冀城也行,待我先去见过父王后,就带你去乐陵。那处是我的封地,你我生活在那里也更自在些。”
“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在说什么,”灵徽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何必执着,强迫于我有什么意思。”
慕容桢不接她的话,生硬地转着话题:“你饿了吧,一会儿歇息片刻,给你煮些汤喝。”
她摇头:“今日寒食,吃冷食,禁烟火。”
说罢,又哂笑:“我忘了,你们鲜卑没有这个习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