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衍落寞一笑,“罪人罢了,如今禁步在阁楼里,不会再如何。”
回府的路上又起了风,长街上枯叶纷飞,已是深秋了。
薛景衍心不在焉地骑在马上,沉默许久才转头问无咎,“谢经年醒了么?”
这是这一个多月来薛景衍第一次问谢经年的事,无咎微惊,“昨夜里方才醒的,只是还虚弱的厉害,还下不了床的。”
薛景衍默默握紧了缰绳,又走了一段路才又吩咐道,:“挑些最好的药材送过去,过些日子,他有用处。”
“殿下?”
薛景衍望着灰暗的天空一笑,“府中要办喜事了。”
第11章
天一日一日的凉了,栖月阁冷冷清清许久无人踏足,枯叶都层层叠叠铺落了满地。
青儿在小厨房里看着药炉,风音则守在寝房外面做些针线。
从前薛景衍虽也不爱重谢经年,但衣食供应从来都是王君该有的规制。只是自从两月前薛景衍下令封锁栖月阁,府中的下人便也见风使舵不肯再尽心了。
风音正想着谢经年已经断断续续睡了五六个时辰,门内就传来了窸窣的响声。
她急忙扔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推门进去,见谢经年伏在床边,墨色的长发覆满了清瘦的脊背。
“王君……”风音仓惶地去扶他,方才碰到谢经年,后者身体一颤吐出一口暗红的血,风音这才看清,那地板上早已是血迹斑斑。
她忍着眼泪将他扶回到床榻上靠好,用帕子轻轻擦拭干净谢经年嘴角和下巴的血迹,“王君,是伤口疼得厉害吗?”
谢经年清远的眉毛拢成一团,他没有力气回答,闭着眼睛轻轻喘息。
其实不只是迟迟未曾愈合的伤口,他是毒发了。薛景衍当日穿胸一剑,虽然重创了他的身体,却也误打误撞放出了他心脉里的部分毒,如今虽然又是毒发,却也没有之前那般痛不欲生。
只是他的身体虚弱透了,又兼失血过多,两个月的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
风音小心翼翼地喂了他半盏药,他才积攒了些说话的力气。
“不必担心,我觉得好些了。”谢经年安慰她。
“是,奴婢知道,王君只管好好吃药养伤,一定会好的。”
又过了些日子,谢经年终于能下床了。
外面的冷风放肆强劲,吹断了好些梨树枝。
谢经年裹了件白狐领的大氅,趁着风音下厨青儿清房间的时候自己扶着墙壁回廊,缓缓走到了院子里。
那些梨枝干枯晦暗,零落在石板上泥土中,曾经开满了迤逦的花,如今却这般凋零在冷风里死去。
他扶着一棵树蹲下去,捡了两枝握在苍白修长的手里细细看,忽然觉得伤口疼的厉害。
大概是天色晦暗,又或许是他如今太过虚弱,并未察觉到院落的高墙之上,站在阴影里的人。
谢经年默默了许久,握着那两段枯枝想站起来,身体一晃却挣扎都没有就摔了下去,一袭白衣卧在阴暗的院子里,十分显眼。
薛景衍远远看着,英挺的眉拧成一个结,却也只是负手站着,没有丝毫动作。
地上的人伸出手扶住树干,尝试再次起身,依旧没有成功。
薛景衍看得心烦,无声无息跃到围墙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谢经年终于跪坐起来,眉心一跳,咳了一掌心的血。
薛景衍晚膳只用了几口,满桌的精致菜肴于他味同嚼蜡。他眼前还是谢经年伸出的那只手,腕子苍白细弱的几乎要断。
“药材都送了吗?”他问无咎。
“已经着人送了。”无咎回答。
“皇兄赏的灵芝与雪莲,一并送去。”薛景衍声音低沉,坚毅的面孔难辨情绪。
无咎点头,迟疑道,“我瞧着殿下,其实还是在意王君的。”
薛景衍冷冷望向他,“他还有用处,吊着他一条命罢了。”
第12章
暗夜沉沉,谢经年睡得并不踏实,身体极度疲乏,意识却无法完全沉淀。
半睡半醒间,他察觉到有人搭上了自己的手腕。积攒了好久的气力,终于半睁开眼睛。
“你来了。”
追影压低声音,“公子的脉象怎会如此虚浮,可是又病了?”
他趁夜色进来,谢经年却半分没有察觉,实在是与从前不像。自己近身低声喊他,谢经年也没有回应,借着一点昏沉的光,仍能看见他脸色惨淡。追影这才帮他诊脉,他虽不精通医,却也诊得出谢经年的脉象十分不好。
“天冷受了些凉。”谢经年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让你盯得那几个人,可还安分么?”
“刘、赵两位将军没有不妥,应该未曾有过反动之心,骁骑营的苏副将与吏部的于侍郎私底下与长公主确有来往,极为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