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心之人,于黎民安定终究不利。该如何做,你清楚,寻个好时机。”
“是。”追影看他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有些力气不济,“这是阁主让属下带给公子的。阁主惦记着公子每到寒冷时节容易病着,照例让人配了最好的药。”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只方方正正的锦盒。
谢经年眼色暗了暗,“放这吧。”
“……属下觉得,栖月阁似与从前不大相同了……”追影迟疑。方才他进来,栖月阁空无一人,往日陈设也撤去了大半,整座楼阁空空荡荡,一片冷清。
“没什么,不许与他多言。”
这几日府中十分喧闹,即便是在栖月阁也能听见人声往来。
风音抱了张狐皮毯子,走到廊下轻轻盖在谢经年身上。
今日难得太阳晴暖,谢经年原本是在晒太阳,不知何时就睡了过去。风音拢了拢他的衣服,又去小厨房帮青儿熬药。
于是薛景衍来时,院子里空无一人,只看见朱红的廊檐下,谢经年半靠在软榻上无知无觉地睡着。面孔还是不见血色的苍白,显得眼睫愈发漆黑,也是瘦了许多的模样。
薛景衍无意识地弯了弯手指,缓步走上前去。踩在落叶上动静不小,那人却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薛景衍故意咳了两声,谢经年还是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谢经年——”薛景衍晦涩地开口。
可是那人还是无知无觉的样子,风吹得他漆黑的发丝微微飘起来,薛景衍盯着他沉寂的面孔,仿佛千帆历尽不见水波澜,他忽然心中一颤,腿软着在他面前俯下身来,“谢经年!”
“谢经年!”薛景衍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双手握住他的肩膀,即使隔着毯子,依旧是纤细单薄,“你怎么了?……”
——难道——难道!
——不可能!
“醒过来!”薛景衍咬着牙根晃他,终于见他吃痛一般浑身颤栗一下,眉头皱了皱,良久才半睁开眼睛,目光神色一片迷茫。
“……”
薛景衍看他慢慢睁开的眼睛中尽是不见定处的茫然,如同薄雾森林中迷失的一点微光,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谢经年迷蒙了一会儿,毫无焦距的眼睛终于看向了面前站着的人。他却没有动作,仍旧是靠在软椅里,整个人陷进毯子里,露出一张下巴尖尖的脸。就这般不言不语望着薛景衍。
薛景衍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故意重重咳了一声。谢经年低垂的眼眸这才有了些灵动,“……殿下?”
他像是想要坐直身体,但终究没能如愿,只有脸上的神色有了变化。
薛景衍却没说话,谢经年愣了愣,忽然轻轻一笑,低下头去。
“数月未见,你难道没有什么要与本王说吗?”
薛景衍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经年复又抬起头来,望向他,迟疑问道,“殿下来了?”
薛景衍却只对他冷笑,“总说废话做什么?”
“本王来是要告知你,下月初一,府中要办喜事。”
谢经年微微犹疑,“殿下?”
“本王要纳侧君了,”薛景衍玩味地看着他,“这个人你也识得,镇南王的幺儿,云冀。”
谢经年仰头望着他,轻轻喘息着,没能说话。
第13章
云冀,他自然是知晓的。
从前在镇南王所管辖的乌苏城,此人便频频向薛景衍示好,温言软语也好,珍宝古籍也罢,通通毫不吝啬。
只是那时,薛景衍是不曾动过一点心的。
“从前本王愚钝,辜负了他的情意。”薛景衍似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不过还好,总算本王对你,也未曾交出全部真心,于两情缱绻上尚有期望,如今云冀不介意出身高贵却屈居侧君之位,本王便只待他入府,修一世美满姻缘。”
谢经年清冷的面容有些迷茫,也不知听进了几句,“殿下的全部真心……”
“逢场作戏罢了,本王是深宫里长大的,从不会相信任何人。你以为,说了几句情话便是情深至极了么?”
“侧君入府总要有正君在,本王不愿委屈他,因而要告诉你,届时识数些,别让人看了笑话。”
谢经年终于能够定下声音来,“既如此,殿下何不将这正君之位赠予他,逐我出府。”
薛景衍讥笑道,“不急,还怕没有那一日吗?等长公主大厦倾颓,你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谢经年低下头,没再说话。
薛景衍又冷笑道“从前送了你一支白玉簪子,很是名贵,不如你转赠云冀,算是入府之礼?”
“那簪子你已经给了我便是我的了!”谢经年语气里带了些急迫,眼眸里似是起了一片朦胧的水雾。
片刻后,他蹙了蹙眉,才让自己沉下声音,“那簪子被我不小心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