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入夜了,有微风从远处吹来,送来夜晚的凉爽。阮芽带着贺缺小心避开焦黑土壤上珍贵的绿色,往前走,穿越一片草地、花丛、田地、药田之后,她的小屋就在眼前。
小屋一开始是真的只有一间房的小屋,但后来阮芽发现她偶尔能在外面的废土上捡到受伤的人,她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废土之上,便只能把他们带回家。
她救的第一个人,痊愈后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便让对方帮忙搭建了第二间房。此后,她救过的人,都会住在这间小屋,直到痊愈。
现在,这间小屋属于贺缺。
阮芽将贺缺放在床铺的竹席上,去到小屋后方处理了背篓里的垃圾之后,才开始处理贺缺的伤口。她熟稔的为贺缺清理了伤口,为他上药包扎,在这过程中,贺缺安静得过分,就连她的手不慎重了点儿,他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哼哼了两声。
阮芽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药瓶,倒出里面的一粒药丸,递到贺缺的唇边。她轻声说:“张嘴哦。”
她将药丸按在了贺缺的唇上,但贺缺的牙关咬得死紧,阮芽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吃下去。”
今天的时光格外的漫长,贺缺的耳畔始终萦绕着阮芽温柔耐心的声音,她在他濒死之时救他于水火,令他尚且不清的意识依赖着她,令他在此刻变得温顺。
贺缺的牙关松了,阮芽将那一粒药丸喂进了他的嘴里。她舒展了眉眼,冰凉的小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带着安抚的夸赞:“真乖。”
漫长的一夜很快过去,贺缺额头的帕子换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温度冷却,阮芽困倦不已,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最先醒来的是贺缺,但这个没良心的,几乎是在他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就吵醒了才睡去不久的阮芽。
阮芽其实睡得并不沉,因为趴着睡相当难受,但是被贺缺吵醒,她还是很懵。她很快反应过来,看见已经苏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贺缺,她诧异不已。
“你先不要动。”阮芽的语速一向缓慢,带着春风一般的舒缓温柔。
贺缺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阮芽二话不说给了他一锄头上,他想他已经对她展现杀意,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是水火不相容才是,但看现在这架势,她却是并未放在心上,而且……竟然还救了他!她究竟想做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贺缺越发确定,阮芽是别有目的。
极少感受、从不接受他人善意的贺缺如是想道。
紧接着,贺缺感受到额头贴上柔软的冰凉,阮芽惊讶的声音传来:“竟然已经退烧了,我的药从来不会这样神奇,你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顽强……”
贺缺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他冷声接下阮芽的话茬,说道:“顽强得不像一个人,是吗?”
他话中带刺,说话的时候,一双倒映着冷光的眸子撞上阮芽清澈的黑眸。
阮芽对上他的目光,微微歪了歪脑袋,贺缺的眼,清楚的倒映在她清澈的、漆黑的眼眸里,令她如墨一般的眼眸里显出深沉的暗红色。
贺缺拥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眸。那猩红的色彩非常的深,像是一轮漩涡,漩涡深处漾开深沉的暗红色,弥漫在他的眸中。
阮芽喜欢温暖、温柔、不具攻击性的色彩,正如她的性格一般,所以她绝对不会喜欢这样血腥的暗红色,像是无数的鲜血堆砌染红。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色彩会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
阮芽并不擅长隐藏心思,她眼睛里写满了的惊讶被贺缺尽数捕捉。他正欲拂开阮芽的手,却见阮芽的眼里,慢慢的藏了点惊艳。
“我不是说过吗?你比废土之上的野草顽强。”阮芽收回看向贺缺眼睛的目光,认真的说道:“我没有说你不像人,你当然是人,你为什么要骂自己?”
贺缺沉默着,用他那双天生暗红色的眼睛看着阮芽。
阮芽却不再说话,她将贺缺往床上按,看他躺好了之后才走了出去,很快,贺缺闻到了苦涩的草药味道。
阮芽再走进来时,她的左右手各端着一个碗,放了贺缺的面前,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一碗煮得软糯的白粥。
“要先喝哪个?”
贺缺抿着唇,不肯吱声。
阮芽等了一会儿,才看着他,说:“你是我捡到的最麻烦的病人,用了我好多药,你应该对我心存感激,但现在你却对我爱搭不理,你太没有礼貌了。”
“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问题我昨天回答过你。”
“我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被驱逐出了基地,对于任何人来说我都毫无利用价值。你究竟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贺缺冷冷的逼视阮芽,阮芽茫然的看着他,他就自问自答的说:“无论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如你所愿。我这条命,早就应该埋葬在废土之上。所以,收起你不可告人的心思。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