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毫不见外地闯进光渡的卧室,钻进光渡的床帐里,身体亲密无间,却彼此防备。
皇帝知道他遍寻不到的李元阙就在这里吗?
——他会知道,李元阙此时就在光渡的床上吗?
他们在床上的第一个对视,只有短短片刻。
但李元阙已从光渡的眼神中,看出了光渡的打算。
在光渡喊出声之前,李元阙已猱身扑上。
他一手按住光渡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按回床上,另一只手掌紧紧捂在他的唇上,把那句未出口的“这里有人”捂了回去。
不知道是这张床太过厚软,还是因为光渡只穿着单衣,他双眼含着怒意,眼角飞起一片灼然的隐红。
李元阙一只手掌,足足遮住了光渡大半张脸,只是露出的那双眼睛,却在瞪他。
其实李元阙闯进来之前,他也没能想到……光渡会是这种模样。
虽然光渡与皇帝的风言风语从未停息,但听过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就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震撼隐秘而绵长。
即使是最暗香浮动的旖旎想象里,将塞上江南春花的所有美好浓缩于一处,李元阙也无法在勾勒出这样的画面。
搭在光渡肩膀上的外衣,还来不及好好穿在身上,却已经足够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李元阙的第一个想法,是想抬手帮他整理好衣冠,才不会让这过分出众的皮相来徒填心乱。
可若是任由那狰狞的躁动掌控理智,李元阙就会想做完全相反的事情。
——夏初荷露于水面上,等花朵开败后,便留下一朵朵莲蓬。
若是一层层拨开莲蓬,就能取出里面甘甜的莲子,温润洁白,适合把玩,更适合含入口中。
“别出声。”李元阙声音有点沙哑,“我看到皇兄刚刚出去,而你又是这样……啧。”
这算个什么事?
就连李元阙都感到难以言说的烦闷,“难道要我叫你皇嫂么?”
若不是李元阙听到耳畔风声,以战场生死间练出来的速度闪躲,他脑袋上已经挨了一记光渡的飞踢。
“你还……你别踹我。”李元阙双眼从他身上短暂移开,看了一下不远处那扇半掩不掩的门,压低了声音,“光渡大人,我帮你背了夜袭春华殿的黑锅,不用你谢我,但至少也没想到你会反手搞我。今天这个情况,就帮我遮掩一把,行不行?”
光渡说不出话,露在李元阙手掌之外的那一双深褐色眼瞳,格外幽深。
他们挨得很近,李元阙的手,就撑在光渡散开的头发上方。
他几乎完全遮覆在光渡的身上,却没有把身体重量真的压下来,这姿势过分亲昵,但他却尽量在每一个地方克制。
都不敢真正的碰他。
李元阙滚烫的体温透过手掌,压在光渡有些凉的唇上,他的手掌不细腻,有着握刀和缰绳磨出来的茧。
光渡抬起眼,就能看到李元阙下巴上未愈合的一片擦伤。
这是四天前,李元阙抱着他在春华殿烧红的瓦砾中翻滚时,用身体替他挡下的伤。
他身上应该还有许多的伤,只是包裹在衣服中,看不到那些狰狞的伤痕。
光渡终究是缓和了挣扎的力度,没有再踢他。
卧室门外,始终安静,这处宅子中保护皇帝的人,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没有人知道,皇帝在中兴府搅个天翻地覆都没找到的李元阙,此时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就在光渡的卧榻之上。
而光渡这个房间,果然正如李元阙的判断,这是整座宅院中最安全的盲点。
……这里怎么能不安全呢?
只需要看看身下的人,就会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被皇帝守得如此滴水不漏。
但这个“最安全”的正中心,对于李元阙来说,同样惊心动魄。
只因身下这个人,让人心乱如麻。
此时光渡两只手,抓着李元阙的手腕,正试图将李元阙压在脸上这只的手抬起来,从他的脸上拿走。
但不是拼死反抗的力度,光渡向来会见机行事,也没去自讨苦吃,妄图撼动一位军中之将的桎梏。
他只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他想要交谈,想要说话。
李元阙也稍稍放松了力度。
因为他发现,自己只这样轻轻按着光渡的肩膀,这个人,就一整个陷入了层层叠叠的柔软被褥中。
他明明个子高,腿又那么长,可这个时候,却给人这样可以肆意欺负的绵软之感。
李元阙明知,光渡这个人和柔软没有半点关系。
不说他刚刚踢人的力度,就只说在春华殿那一晚的疯狂,就让李元阙完全不敢小瞧于他。
尖锐而冷漠,像一把淬了毒的冷刀,只是刀刃太利,出鞘时伤敌又伤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