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头那在天光下融化的冰雪,变成了水,也是华丽到刺目的。
如霜雪将将,日月辉光。
化成涓涓源水,并后不壅不塞。
皇帝向来喜欢光渡如水一般柔和细腻的脾性。
乍看寒潭,不知其深深深几许,投石入潭,水面短暂的惊扰后,依然是平淡无波。
但处得久了,看得久了,就能明白这不是坎水的幽静,而是泽川的深厚,这种性子,处着最舒服。
只是光渡太过出色的容颜和冷漠的神色,如让人遥望的凛然寒冬。
他不喜笑,又喜静,如一朵生长于雪山之巅不可攀折的花,皇帝最爱他这种出尘的冰雪之气。
旁人见不到这朵花盛放的时候。
没有任何其他人有机会接近他,没有任何其他人有机会攀折采撷,看到关于光渡另一面的模样。
……甚至包括他自己。
皇帝眼神微微沉了几分。
金玉扳指向下移动,停在光渡新伤旧伤重叠的边缘之处。
“这里的伤,真是的刚刚砸出来的吗?”
原本冰冷的器质,被体温中和成微微的凉。
金玉扳扳指划过的区域,让光渡明白皇帝查看得很仔细。
“……不是。”光渡压着声音,让吐出口的话尽量平稳,“这是数日前在春华殿那夜受的伤,臣的伤算不得严重,那时又适逢药乜氏遇刺,是以臣没有声张。”
皇帝看不出喜怒,“你倒是懂事。”
光渡确实善解人意,知情识趣。
沉默的顺从,从不主动的默契,安静侍奉在皇帝身边,从不发出任何疑问……
已经整整三年。
皇帝从后面,沉默看着光渡温顺垂下的脖颈。
他抓着衣服的手,刚刚被皇帝按住,于是就犹豫着不知该放下还是拉上,只好安静等待着皇帝的指令。
皇帝心头盘旋依旧的兽,逐渐冒出一点狰狞的端倪。
光渡向来聪慧……这三年以来,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
气息相近,呼吸穿过发鬓,拂过后颈。
皇帝抓住光渡压着肩头衣服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坚决。
握着他的手,离开原来的位置。
衣服从肩头滑落。
光渡心中一震。
以前都不曾如此……为什么今日皇帝会对他展露渴望?
“陛下。”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卓全惶恐的声音,尾音竭力压住惊惧的颤抖,“白将军……急事求见,着奴才立刻让陛下知晓。”
屋中如死一般寂静。
皇帝脸色几变,却不得不收了手,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频率,对光渡的背影说:“你在这里等我。”
随即大步而出。
光渡被独自留在屋子里。
“什么事?”他听到皇帝在门外质问,“偏偏这个时候来?”
卓全弯着腰,不敢直视天子,“白兆睿将军候在外厅,他说有十分紧要之事,事关陛下安危……奴才不敢不报,陛下恕罪。”
脚步声和交谈声很快远离。
光渡从屋子里,很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皇帝离开得匆忙,门只是虚虚掩上,中堂穿风而过,门渐渐被推开一条缝隙。
风吹过来,肩膀上的垂衣逶迤而落,光渡坐在床上,面无表情一把抓住掉下来的单衣,将自己的身体遮住。
屋中空无一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床榻上的样子。
凌乱,狼狈,是如此的难看。
这是他最讨厌的、任人宰割的情态。
皇帝今日这般反复无常,是想做什么?
他又想到,皇帝今日的眼神和动作,与以往都不同。
有一个猜测,在光渡心头逐渐成型。
那并不能让他安心,反而令他心情沉重。
卧室里很安静,皇帝刚从这里出去,这里无人敢靠近。
光渡从床上俯下身,按着衣服,去捡落在床塌下的腰带。
……
无论皇帝想做什么,他都不想继续。
所以他要抓紧时间,恢复端正的仪态。
入秋后,天气总是冷的。
风灌进来,门猎猎作响。
今日的风中有沙,有新鲜的烟尘,与……滚烫的血气?
埋首腰带的光渡,猛然抬头。
那人过来得太快了,光还没看清是什么,他就被一股力量推回床榻上。
一只膝盖压上他的床,身边的床榻向下微陷,那人直接上了他的床,并反手格挡了光渡的斜劈。
床帏翩然垂落。
对视的瞬间,光渡的动作停住。
风是冷的。
这个近在咫尺的呼吸,却是熟悉的炽热。
李元阙把他按回床榻,“不好意思,借我躲躲。”
第20章
借他躲躲?
这该如何借?
更何况,这里本就是光渡的卧房。
李元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