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不一样,带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只要你还抱有赤诚,哪怕只有一分,她也愿意和你重新开始。”酒精作用之下,高雯笑弯眼睛,看着面色发白的楚知川。
“你知道什么是重新开始的意思吗?”
“她为你考虑了许多,觉得从前是因为一些也许会成为你的心结的事才在一起,她想把那些影子全部抛弃。”
“她想在烟花表演之时,向你表达心意。”
球连连进洞,一阵叮哐声响:“可是你做了什么?”
高雯直起腰,咒骂他:“白眼狼!”
“七个小时,她在酒店里等你足足七个小时,直到零点。”高雯继续剖开真相,“不过,你一直都没有来。”
“我说的话上校没有听,但我想我说的是对的。”
高雯冰冷地看向他:“你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在得到这一切后,就那样不告而别了。”
“啊,对了。”见他神色异常,高雯继续说下去:“你应该不知道,前期你的星途光明,是因为上校每个月都给那些债主们封口费吧?”
“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上校为你抵挡的压力,你是不是看不见?”
楚知川一瞬间血液冻结,好像外面的天寒地冻蔓延到了屋子里,让他哑口无言。他好想说不是的,可是蓦然回首,他做出的事情,难道不就是这样吗?
自私、唯利是图……
不论是出于哪种目的,是因利益,还是因为难以克制到变了形的爱,他所作所为的结果,不就是那样伤害了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高雯的住宅的,只知道冬季的夜晚里,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呆子在四处游荡。
楚知川想,是啊,他就是个呆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在车子旁边蹲下,他早就没有方才驱车来时那样激动昂扬了。得知真相后,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无穷无尽的后怕感。
他现在似乎被夹在冰火两重天的酷刑之下,一面是喜悦快要把他淹没,让他知道自己在上校心里原来有这样的分量。一面却是攥住喉咙与心脏的,喘不上气的感觉。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他蹲在雪地里,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在心底这样诘问自己。
他是个骗子,还是一个作茧自缚的骗子,一个因为作茧自缚而昏头转向,失去理智、沦陷在爱情里的骗子。
现在好了,如果以上还不够构成他的罪名,那么现在得知真相,他彻底变成一个罪无可恕的骗子。
因为愚蠢而离开,因为妒火中烧的不理智而离开……
他做了好多蠢事啊。
陷入与“爱”有关的一切情绪,都像是理智游走在边缘,很容易就被感性俘获头脑,做出各种让人追悔莫及的蠢事。
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这使他更无法直面心中的爱。因为家庭的重担,使得他的爱的产生也捆绑着利益。
与其说他不断在纠结、猜测,更不如说是爱让他脆弱,让他的自卑被放大百倍。上校骄阳的自信快要灼到他,这时他又变成含羞草,无底线地后退。
亲密关系里,最忌讳的就是无声无息的后退。
后退会消磨掉许多情感,会拖垮一段关系,然而他想,他意识到的太晚了。如果早一点……如果再早一点……
可是现实是不允许的假设的,他也无处可以假设。
以那时的情况,他又能怎样去做呢?最初这样的关系本就并不常规,他处于下位者,无法扭转局势,施未矜处于上位者,看不见底下的情况。
合约就像灰暗陡峭的悬崖裂缝,爱意在这里面滋生,两个人都在不慎中沉沦下去,结果从最开始就注定难以得偿所愿。
雪又飘飘摇摇地开始下着,小小的每一片都在降落,像纤细的蒲公英种子。
凉冰冰的雪触到皮肤,一瞬就化。这样的凉意,让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又无比冲动起来。
现在——现在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对吗?
他现在已经完全自立,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了——是啊,他为什么那么笨,为什么钻进牛角尖,做了那样错误又情绪化的决定?
一想到这里,他飞速钻进车里,在一路的小雪里开往老宅。这条路走过千八百遍,走过一年十二个月,他就算是不用导航,凭借着记忆里的样子,也能开车回去。
可是,路可以原模原样地走一百遍、一千遍甚至一万遍,感情还能吗?
即便他现在醒悟了,怎么又能确保上校会冰释前嫌,他又哪里来的资格要求上校冰释前嫌?
夜深人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他一个人听着轮胎压过积雪的吱嘎声、一个人感受冷风刮面,朝着公路尽头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