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川冷着脸的时候,也很有威慑力,只是他不常冷着脸,总是以温和示人。看门的人还想拦一拦他,然而看见那张漂亮到带有威慑力的脸孔,像冰雪一样毫无表情,被他那双黑色的眼珠一瞥,就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诚然今晚他被高雯刁难,是因为他不想在众人前与上校的朋友站在对立面。如果只是高雯的为难,他大可以一走了之,或是敷衍了事,事后也不会有人追究他。
以他现在的身份,即便强硬点闯进高雯的住宅,过后也会有人来替他打圆场的。
高雯家里的佣人并不敢招惹他,纷纷避退,一时间没有人过来拦他的去路。楚知川穿着黑色大衣,行步如风。
他问了一个佣人,旋即往桌球室走去。
高雯回来后又组织了一场小型聚会,正在里面打桌球,越走近,就越能听到里面哄然的谈笑声。
推开门,里面的人见是他,一时间拿着球杆的、嘴里叼着烟的,都立在桌前愣住了。高雯喝得有些脸红,她最先反应过来,慢条斯理的说:“继续啊,不要被不速之客打扰了心情。”
其他宾客的动作犹豫,显然都知道高雯曾在晚宴找茬楚知川一事,这时都摸不准楚知川是否回来报复,都在思索下一步的对策。
楚知川开口却出人意料的礼貌:“大家可以先离开一步吗?我有些事情要单独问高雯。”
屋里的几个人还是维持着楚知川刚进门时的动作,在这种僵持的静止中,一颗桌球缓缓滚落,发出与其他桌球碰撞的声音。
高雯抿了一口酒,心中烦躁不止。她知道这件事不该其他宾客夹在中间的,然而楚知川到访突然。
为了卖人情面子,在漫长的僵硬气氛里,还是高雯最先说:“你们先回去吧,回头再请你们。”
片刻后,皮鞋脚步声开始缓慢地响起,屋里的人向高雯道别。几分钟以后,脚步声走得愈发远了,屋子里恢复异常的安静。
“咔哒。”
楚知川的碎发遮住眼睛,他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高雯浑身一股酒气,见其他人都走了,这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挑衅地昂了昂下巴,说话也阴阳怪气:“大明星光临敝舍有何贵干?”
方才被他驳了脸面,自己先让其他人离开,已经是在无声的对峙里败落下风,此刻二人独处,她总要找回来一点面子。
楚知川满腹心事,拧巴成一股力,直逼喉头,快要让他变成哑巴。
他不敢直面去问上校,只能选择这样迂回的方法,试图从高雯那里撬出点什么来。这样的话,即便是他自作多情,也不至于丢脸丢得那么惨烈。
好不容易快要把问句挤出口,他却又变成了一个哑巴。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值得让上校为他放那样盛大的烟花表演,怎么能够会让上校对他转变心意……或许自己太激动了,罗素公爵的消息,怎么可能是一定属实的呢?
可是,他现在因为纷杂的情感,变成了一只寻寻觅觅、兜兜转转的飞蛾,明知那是明火,有可能会让他燃为一堆灰烬,却还是渴望从中取得温暖,哪怕这样的机会渺茫到了极点,他却还是想一头扎进去,也心甘情愿。
“……我想问你,那天晚上的烟花是谁放的?”他喉咙干涩,说出的话也低哑。
那场烟花,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烟花表演。没有任何署名,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通知。
没有人会往这是一场只为一个人特地准备的方向去想。
他黑色的眼珠盯着高雯,想得到回答。
害怕是肯定的回答,也害怕是否定的回答。爱让他变成一个昏头转向的路痴,不知道究竟哪条前路才是对的,也不知道自己曾因为失去的冷静而误入了哪条迷途。
半晌,高雯才露出一个极尽嘲弄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楚知川有了几分猜测,他的心情在升起,心脏在燃烧,意识却因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而如坠冰窟。
高雯讥诮道:“现在活得这么光鲜亮丽,楚大明星还需要知道这些吗?”
他尽力平息不稳的呼吸:“告诉我。”
“告诉我哪天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雯偏了偏头,极尽挖苦之意,却句句直击要害,让他呼吸无法连贯:
“还能是什么呀?楚大明星演了那么戏,看过那么多剧本,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桥段吗?”
她找回被楚知川驳去的面子,慢条斯理拿起球杆,对准一颗黄色的球,一击:“我在这之前还劝过她,你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在男伴身上动情,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猜她说了什么?”球进洞,落在网兜里,高雯转换角度,又是一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