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的休息区,他没进来,叫我看着你。”胖子回,随即掺着我往门边去。
这座私立医院应该和霍道夫有些关系,我住的这层是独立的特护病房,正常很难订到,环境不错,空间也大,病房外的长廊通向医院小广场的电梯。
闷油瓶在尽头的椅子上坐着,侧脸沉静,不发一语。他背后是两盆鸢尾,沐着光,金紫相间。
闷油瓶右手掌心都是血,隐隐透着些黑,应该是干涸很久了。
我呼吸发紧,问胖子怎么没人给他处理伤口。
“那不是小哥的血。”胖子道,“是你的血。”随即他又摇头,“也不对,是你脖子上血包的血。”
昨晚滩涂传来计划完成的消息时,霍道夫便带着胖子一众几十人迅速赶过去,在他的方案中,对我割喉是一个危险系数极高的举动,他推断闷油瓶会失控,甚至伤人,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行动一定要快,他甚至带了两盒强力镇定剂过去,想赶在闷油瓶发狂前控制他。
听到此处,我抓住胖子,“他们……对小哥用了镇定剂?”这种治疗真疯子才用的东西,我见不得用在闷油瓶身上。
“没有。”胖子道,“就是他想用胖爷我也不会同意的。”
我稍稍放松,胖子才接着开口,“小哥只是按着你脖子的假伤口,没有动手。” “血包的量挺多,流了半天才没,就把小哥的手都染上了。”
我:“他按了多久?”
胖子:“挺久的,从我到滩涂,再到霍道夫叫救护车,小哥一直按着。”
我攥紧指节,希望能有些皮肉痛楚,“怎么不告诉他是假的?”
胖子长出一口气,“小哥是什么人,他抱着你按住伤口那一刻就知道是假的了,这点伎俩怎么能骗过他。”
我顿住,不知说什么。
胖子:“上了救护车我叫他不用按,你只是被捏晕过去了。” “小哥就是不松手,只能由他,到了医院,也不去洗,就这么坐着。”
眼睛酸涩痒痛,我闭上,问胖子闷油瓶在走廊坐了多久。
“从你进这间病房,他一直在这儿。”胖子回。
我调整呼吸,好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叫胖子回病房歇着吧,我想和闷油瓶说说话。
“天真。”胖子拍了下我肩膀,“什么事儿都别太为难自己。”他看着我,忽然道,“不管怎么样,你俩身后还有我呢,人活着总有几道坎,跨不过去那就不跨了。”
胖子眼圈微青,想来这几天也没睡好,我就这样静静听他说。
胖子:“不想弄了,就跟胖爷说,胖爷我带你和小哥回家。” “好赖日子还能过,不就是人格分裂吗,怕什么,咱就当多个人吃饭了,还热闹。”
从来了福州,闷油瓶的病像座山压在我心里,我找不到人去说,也没办法说,醒来看见胖子的时候,我一度感谢黑瞎子,肯把他叫过来。
我偏头,几度吸气,压住胸膛奔涌,我笑笑,同样拍拍胖子,“好。”我说。
走廊没开灯,已经有些暗了。
我踏步过去,一直到闷油瓶面前,他听见了,始终没有抬头看我。
“小哥……”我叫他,坐在他身边。
我不清楚胖子有没有把治疗计划告诉闷油瓶,或者他自己是否猜到了,但都不重要了。
我握住闷油瓶的手,陪他坐着,他不想说话,那就不说。
半晌,闷油瓶转过头来,他终于肯看着我,瞳孔遍布血丝。
他伸手,指尖到我脖颈前,碰了碰我喉结,“疼吗?”他问。
“以前会疼,现在不疼了。”我说。
闷油瓶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这茧擦过我脖颈,温温的。
“昨天我抓住你了……”他轻轻说,“真的……”
我的记忆停在闷油瓶当时的眼里,殷红一片,我睡了沉沉一觉,他或许已经历一场生死。
我按住闷油瓶的手,贴着我皮肤,“对,你抓住我了。”
他便靠过来,头在我肩上。
入夜我叫胖子去宾馆好好睡一觉,或者让霍道夫给他单独找间病房,胖子要我别操心,又去食堂买好饭送上来才走的。
闷油瓶没再和我说话,吃了饭,他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下,洗了我换下的衣服。
他似乎突然忙碌起来,一样事情做完又接着一样,不给自己空隙。
已经很晚了,他接满水壶回来,我扯住他,“小哥,休息下吧。”我说,“陪陪我。”
他垂眼,再度不看我,就势在旁边坐下。
或许我与他都明了,我们在各自逃避什么,又一定要面对什么。
谁都没有说话,屋里暗下来,只有走廊亮着,我起身想打开小台灯,闷油瓶忽然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