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主人是赤苇京治。
她碰到赤苇了。对她来说简直算是当头雷击。
说真的,她觉得她现在被赤苇认出的概率比现在被雷劈了的概率还小。
天都黑了,雨下的这么大,按他们两个这遥远的站位,赤苇撑死能看到她的大概轮廓。这都认得出来,他是扫描仪成精了吗?
在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此刻遇见赤苇还被认出来更倒霉的了。秋山想。
在赤苇叫出她名字之前,秋山没想过会被熟人认出来。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她以前实习的医院很近,保不齐就能在路上碰到熟人,可她从来没有过多担心。在短短几个月里她因为疾病和药物反应已经减重了近三十斤,以她现在的鬼德行能被知道她的人认出来才有鬼。
她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如果是她在路上碰到一个不熟的高中同学她绝对是认不出来对方的,推己及人,就算她还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前的她,在大雨里看见一个不打伞抽烟的怪人,正常人也应该不会联系到“秋山京治”身上。
更何况她现在可以说是跟之前判若两人,自己照镜子都会吓一跳。
雨忽然更大了一点。
秋山一时无言,愣了愣神再低头看,刚刚点上的烟也熄灭了,烟灰落到了雨水里。
秋山心里叹了口气,捻了一下烟头,把灭掉的烟和打火机塞回兜里,一副骨架支着身体晃荡着站直身子。
虽然她实在不知道赤苇是怎么认出她的,但她心里确实是一如既往地佩服赤苇。应该说果然不愧是能驯服木兔王牌的男人,观察力真是恐怖如斯。
被认出来了,该打个招呼吧?
她记得秋山绫那小子以前就经常教育说,见朋友前,要收拾一下面貌再打招呼,那样才礼貌。
她得听话一点。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
秋山一边心里佩服,一边把自己跟拖把布没什么两样的头发扒拉到脸上这样说。
第4章 时间线:26岁的某一天
◎要不要跟我回家◎
秋山京治,26岁,一年前被工作了一年半的研修医院劝退成为无业游民至今,目前无存款,无收入。
三个月前从东京乡下的医疗院逃跑,短租的不足10平米的阁楼这个月底到期。
住在出租屋里,每天躺在不足六畳的榻榻米上辟谷,无法思考,接连不断地吃药,忍受副作用,是她从那个所谓的医疗院跑出来后所做的所有的事情。
在精神状况健康的前几年,她曾经在附近生活过一段时间。这边算是比较繁华的地区,附近有大学,周边文化性公共设施也密集,离家还远,根本碰不到以前的熟人。那时的她还会经常去看电影画展,即使医院工作很忙,每个周也会坚持去健身房和图书馆,基本上戒掉了打游戏。
更早一点追溯到在京都上学的时候,她还会时不时就会电话骚扰一下以前的朋友,甚至会坐4个多小时的电车,乘新干线回东京,跟那帮东万解散后的无业游民/待业青年聚餐,也会经常性发消息给赤苇。
而赤苇,就算只是出于礼貌,也会回应她这个不熟的同学。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几年前的她,秋山觉得她会很自然地主动跟赤苇打招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
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完这句话,低着头像街边见了人的老鼠一样溜走。压抑着突如其来的焦躁,即使血液鼓动着皮肤涌到头顶,沸腾得好像要冲破表层,即使心脏痛苦而剧烈地跳动,也要装作若无其事。
雨一阵大一阵小,淅淅沥沥地打在地面上,梅雨季就是这样,到处都潮湿的不行,尤其是在太阳落山后深沉的黑夜,街边店面的灯光照亮了眼前的路。
秋山一直觉得,赤苇是那种在路上看见流浪猫都会去便利店买点粮喂两口再走的好人,就算是看见陌生人这德行跟上来看看会不会出事,也很像赤苇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有这个认知是因为在国中,赤苇跟秋山绫一个排球队。
小时候的秋山绫是个麻烦精,脾气差劲,技术又臭,以前不知道被多少二传嫌弃过。到了秋中学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情商上有了长进,居然能跟二传做上朋友,她一直觉得真是稀奇事。
她记得自己当时斩钉截铁给秋山绫队那个二传下结论——他要么就是水平比同龄人高出一截,带的动秋山绫那个菜鸡,要么就是人品人格道德素养十分高尚,脾气还好。
从某些方面讲,这个二传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实际上赤苇也确实是这样的。
那时,她因为实在不相信在排球队里秋山绫能交到正常朋友,还去偷偷看过那个能跟秋山绫和平相处的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