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他们不约而同出声。那人似乎比吴邪更惊讶一些,视线短暂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看着吴邪猛一下钻到被子里,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你还在他身边?”
“谁身边?”吴邪从被子里露出个头反问道。
那人反复扫了吴邪几眼,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幻觉,末了才开口道:“你现在这样子——是他做的?”
这个第三人称说的太过抽象,吴邪想了一会才明白对方在指代谁,心道对方难道误会自己族长是个变态了,忙大叫大嚷的否认着:“不是!是我自己愿意——”
这话似乎让对方沉思了片刻,目光在那铁链子上停留了一会。末了,那人似乎无心再理会这个问题,向里面走了几步似乎要从柜子里拿东西,视线在吴邪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张起灵调查报告上”停留了片刻,但那东西也并未引起他的讨论,从柜子里拾辍什么后便一声不吭的向外走去。吴邪看着他的手拂在门框边似乎要关门,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大喊:“等等!你是不是知道小哥为什么这样?”
他这话成功让对方停下了脚步,那饰物脆响下的脸又重新对上了吴邪的视线,带着一点吴邪看不懂的神情:“不错,我知道。”
“那——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咬咬牙,吴邪脱口而出。他知道这种东西大概只有苗寨里自己人才清楚了,他一个外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的话音刚落,那人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语毕,他似乎是要离开,复而又回头,看着吴邪坐在床上呆呆傻傻的样子,慢慢开口道:“今天是上寨祭典,你别出去乱跑。”说完,便掩门而去。
吴邪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门,屋子里一下陷入了寂静,似乎无人来过一样。他闭上眼,脑海里努力回忆初见那人时对方说的话。
现在,他感到头脑一阵混乱。一个从清朝活到现在的年轻人和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相信哪一个。
久置无人的祠堂里此时压压的跪满黑衣服的人,屋内幽幽的飘着香烛和纸钱的味道。最靠近麒麟神像的几尊太师椅上坐着几个老头和一个带着华贵牛角银饰的年轻人,他们皆缄口不言,似乎在等着什么。
一声推门的动静,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到另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朝神像走来,身后的披肩随着步伐飞舞。
“海客,太慢了。”其中一个老人开口指责道。
“久等了,长老,”那年轻人歉身道,随后转身背对麒麟,嘴里喃喃念诵些无人能懂的咒赋。这次祭典需要举行好几个小时,做了些跪拜祖先,祈求神庇后后,便需由大祭司出面祷告,其余祭司辅以舞蹈。又唱又跳折腾到结束,张海客回头示意那些小祭司收拾东西,让下面跪着的其余张家人撤出,那些熙熙攘攘的黑色人潮便向门外攒拥去。
“族长,”最后一个跪着的人走出祠堂后,其中一个老人转头看向张起灵:“我近来听到些谬事。”
“听说最近寨子里来了一对采风的团队,里面有个年轻学生,族长对他十分有意?”
张起灵抬头看向对方,目光深沉:“长老何出此言?”
那老人笑了笑,面色十分慈祥,似乎只是长辈对后辈的殷切关怀一样:“族长可别忘了,当年你在上寨和下寨的神庙中是如何面对神灵索求人民幸福安宁的愿景,又是如何实现这一目的的。只是一个昙花一现的影子,不值得你大费周章,抵抗神力。”
张起灵闭了闭眼,似乎在消化这一说辞:“长老言重了,我从未忘记曾经的承诺。”
“正好今日海客在这里,”那老头一指身旁还在收拾香烛的张海客,张起灵抬眼和对方对视,看到了张海客眼里的莫名其妙。那老人缓缓开口:“大祭司是我族图腾在凡界行走的代使,你现在就向他起誓,你从未对那个学生动心,也不会为此抵抗天罚。”
“长老,”这次是张海客说话了:“祭典之日说这个是否不妥.....”
“正是这样,我才希望族长拿出些笃定来。”老人冷冷答道。
张起灵起身站到了张海客面前。
他知道今天自己必须发下这桩誓言。这不仅是他作为族长的责任,更是他曾经担负起那百年流血历史的使命。他当年既然选择了要和下寨和解,太上忘情,就已经预想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但违抗自己的心愿下咒誓,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与天罚不相上下的痛苦。
他闭上眼,想到第一天见到吴邪的样子。那外来的青年抓着他从人群里挤出,带着些突如其来的冒冒失失,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他的心里,他牵起对方的手,看着那人笨拙又努力的跟上他的动作。苗家的跳月本就多是和相爱之人共舞,除了在跳月前需要以土司的身份进行祭礼,他此生从未与别人一起在跳月场上飞娑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