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站在门边,才迈了两步,便觉得难受。
先前在城阳侯府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形,但她从不愿向武澍桉撒娇讨好,始终只像个冷美人似的,不肯给他一丝好脸色。
如今对着靳昭,却觉得有无限柔情想要让他瞧见。
她软着身子说疼,朝他身上靠,他耳热的同时,手已扶到她背后,将她半托起来,说:“那便走慢些,我扶着你。”
云英心中欢喜,就这么腻在他怀里,借着他坚实的臂膀,一步步朝角门边去。
外头是坊间的小道,虽然平日人不算多,但毕竟不是万无一失,在门打开时,她还是站直了身子,不用他扶,自忍着酸痛,跨过那道不算高的门槛。
只是门槛之外,是个小小的斜坡,因下过雪,结了层薄冰,在日头底下将化未化,云英提着裙摆,小心地跨过去,恰踩在冰面旁的空地上,却因双腿有些打颤,鞋尖到底还是碰到了还未化开的冰面边缘。
幸好靳昭身手矫健,在她身子还未开始摇晃时,便先伸手过来扶了一把。
云英握着他的手,没有立刻放开,而是冲他笑笑,直到踏上平地,才与他稍分开半步。
在茂密的常春藤后,一方小小的阴影下,本该十分不起眼。
可是方才一听到声响,便赶紧走远两步,躲到斜对角墙边的傅彦泽,却将两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虽然只是扶一把的动作,可中郎将的手扶的不是那娘子的胳膊,而是她的腰,瞧二人的姿态,哪怕只片刻便分开,也掩饰不了其中的亲昵与暧昧。
傅彦泽年纪小,不通人事,平日见到小娘子,都是尽量远离,以免惹不必要的麻烦,是以他最知晓,男女之间如何做才能避嫌,而方才中郎将却全无半点要避嫌的意思!
原来他没有误会,中郎将没有娶亲,也没有养美妾,却和东宫的乳娘有私情……
他呆愣地站在寒风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后背的汗已变凉,原本的热完全褪去,提在手中的那壶药酒也始终没有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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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昭将云英送到家中后,只留下一道用了一餐午膳,便又要去衙署当值。
临去前,他将云英带到自己那一边的院中,嘱咐她夜里带着阿猊与殷大娘睡在一处。
“我近来都不得空歇在家中,分与我的城东南那一片,临近年关,夜里多了许多小案子,应当是有先前流窜于冯邑郡一带的盗匪四散开,趁着年末人多,潜入京中作案,我须得夜夜紧盯着。”
其实整个京都守备分作两边,一边负责京都城中治安,专捉拿奸恶之徒,日常多与百姓和大理寺、刑部等打交道,另一边便是由武成柏所掌管的,专门负责京都各大城门以及周边各县的军事防卫,偶尔在最热闹的几处路口设巡逻处,除此之外,不大管治安之事。
但眼下却是两边的职责都要担一些,才好度过这段时间。
云英知晓他的忙碌,能抽出空来已十分不易,心中再是不舍,也未挽留一句,只让他小心些,别太劳累。
“本想让你宿在我屋里,但你带着阿猊,小儿夜里若是有什么事,身边多两个人在也更方便。”此时靳昭的心里全是她,已得了她点头,便完全将她当作妻子一般爱护,“明日一早,我再来送你出城。”
他如今无事不能出京都城,只能替她备好车马,送到城门处。
云英一一应了,这才将他送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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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萧琰换上一身便服,独自骑马去了平康坊。
正是日色欲尽时,平康坊间华灯初上,歌舞声起,一派热闹景象,仿佛将冬日的寒冷都驱散许多。
酒肆花楼边,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娇娘、玉雪精致的小倌站在楼上、栏边,冲底下路过的郎君们笑着招呼。
这段日子入城的数千名应考试子,与各地方、各属国入京都来的官员、使臣,让平日就十分热闹的平康坊更显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萧琰行走其中,因姿容俊美,也颇引起不少娇娘的注意。只是他身上那股压人的不羁气势实在有些令人惶恐,每每有人上前想与她说话,便能被他骤然睨过来的眼神吓回去。
他就这样孑然一身,进了一间常来的酒楼,在熟识的小厮指引下,来到早预备好的雅间。
雅间内,已有一位络腮胡的汉子等在其中,一见他进来,便要起身行礼。
萧琰扶他一把,引他入座,沉声道:“如今在外头,不必多礼。”
那汉子待他先坐下,这才敢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