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塘皇帝乘步辇于行宫三里之外,亲自迎接东胡屠大汗库若干,礼炮山响行宫这边都听得到。秋葵听着这响动不由嘀咕,“这么大阵仗,也不怕消息传出去,西胡屠说咱们厚此薄彼…”
秦遇安微微一笑,“就是要厚此薄彼。”
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天尊地卑,自古皆是如此。至于妇人干政,那简直就是逆天行道天理难容,这是大塘的基本态度。区区一西胡屠公主来访,能有那般尊荣,已纯属厚待了。
只是秦宁也有些好奇,下一步陛下要如何重整鸳鸯谱,总不能跟他闺女一样也玩下药迷晕送上床榻这一套吧。也不是不行,就是格调略低了些,有损帝王颜面。
如此思来想去琢磨了两天,终于等来了陛下降旨,明日大塘臣子臣女包括玉安公主,出发与东胡屠使团至东山游猎。
东山紧邻围场,占地不算小,但地势并不嵯峨,丛林也不幽深,其存在的意义主要是给围场里面的旷野挡风避寒兼作装饰,秋猎时基本不会上去,因为里面有真野物。接到消息秦遇安还没想如之何,冬葵立马开始闷头儿整理她那件黑斗篷,什么瓶瓶罐罐短刃钢针,该添添该磨磨,乒乒乓乓摆了一地。
秋葵连忙掩上了门,“姑奶奶您动静小点儿!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小姐要开黑店呢…”
冬葵给刀刃淬上毒,“这叫「有备无患」,小姐教了半天你怎么就知道绣花儿…秋猎统共半个月,现在已然过了十天,说不定明天这事儿就得有个了结…”
秦宁点了点头,“朝中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不会因外邦来朝就延长秋猎…不过冬葵你莫要慌,无论如何你家小姐我都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
没有「性命无忧」,但不一定毫发无伤,秦遇安说得比较保守,因为皇帝只给了个大方向,没有明旨要如何安排她。她跟新认的「义父」不太熟,也不敢胡乱打听,只能随机应变听天由命。
次日,大塘青年和东胡屠使团将士们在东山脚下集结,趁着陛下慷慨激昂地发表动员词,秦宁星眸微扬望向那库若干大汗。但见一高大壮汉如众星捧月般立马于塘王身侧,裹在一件锦衣皮草里看不清样貌,只见到胡子拉碴一团黑脸。
气势倒是威武雄壮。秦遇安收回了目光,视线扫过陛下另一侧,那不是陆坦。同样看不清表情,却隐约看得到凸起的眉弓挑起得高耸的鼻尖,依稀间那人似乎也在侧目看向她,神情捉摸不定。
秦宁垂下了眼帘,自顾不暇,管他呢。
这一场观光式围猎分成三支,大塘男儿由太子带队经南侧山路进山采猎,东胡屠使团则自北侧出发,各自环山半周各领半个山头,先到达大塘贵女们在东山对侧设立的终点且猎物多者为胜。陛下痛饮一碗烈酒,将碗掷地摔得粉碎即为号令,好儿郎们牵黄架鹰蜂拥而出。
孙皇后看着太子带队如猛虎出山奔向山坡,惴惴不安坐不住,低声对皇帝说道,“陛下,太子鲜少进山围猎,公主也少有骑马上山,这…会不会太冒险?”
陛下端坐于高台之上,看着壮士们争先恐后一往无前的英姿,欣慰之余沉声道,“梓童慎言。我大塘儿女理应骁勇善战,成日圈养在雕梁画栋下养尊处优,成何体统?且漫山都是禁军,何惧之有?”
皇后诺诺而退,不敢再多言,心里头多少是在腹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这当老子的怎么不去,不是你把兔子排成一行穿成串儿的时候了…
皇帝皇后及朝中重臣们在行军大帐内避着寒风啜着热茶,等热血青年们满载而归,玉安公主和几位宗室贵女则在近卫的带领下打马穿山而过,去当陛下所谓的那个「人形终点站」。
以二公主李淇为代表的千金之躯们要么偶感风寒,要么不善骑马,各种推辞不上山,细数这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就秦宁一个名义上的「皇家血脉」。
秦宁策马不近不远地跟着,钻过两片茂密的松柏林,再跨过三道枯涸的水沟,冬葵一手执弓一手勒马紧随其后丝毫不敢懈怠,可走着走着她们还是发现,同行的人越来越少了。
天色一改先前的干冷晴好,林子里起了冰雾,丈许之外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卫队士兵在前方高喊,“公主殿下和各位娘子放心前行,我等不离左右…”话音刚落,秦宁的坐骑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忽然一声嘶鸣扬起了后蹄,夺路而去。
马惊了。
第33章
山路崎岖不平,雾气重重看不清前路,马儿失蹄踉跄了好几脚,本就有些焦躁,脚下不知又迤到了啥,被吓得脱缰狂奔而去。
若换个别家贵女,这种情形之下落马重伤那是在所难免,此时弼马温家女儿的专业优势便有了用武之地。但见秦宁夹紧马腹,趴在马背上抱住马脖子,松了松手里的缰绳,轻声唤着马儿的名字,“酱油!酱油!吁~~那不是蛇!咱们没踩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