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和拢了拢衣裳,“爹爹别担心,我穿着氅衣,这氅衣可厚了,风吹不进来。”
“燕燕放心,爹爹必然会为你讨个公道,你陆伯父已经探得那两名牙人的底细,他们是肃国公府二郎君手底下的人,”徐琢放下茶碗,拂袖哼道:“好他个肃国公,我说今日上朝时怎么对我那般客气,竟然还想着……”
徐予和柳眉微蹙,“肃国公说了什么?”
徐琢压下怒气,“无须管他说了什么,不过是些不中听的废话,你现在只管好好养着,爹爹会处理好的。”
虽然父亲话未说完,但徐予和已经猜到了大概,那夫妇二人是肃国公家的人,背后牵扯只会多,不会少,待在屋里长久不动,一股冷意自脚底袭来,她便让守在门外的岁冬喊人把火盆点上。
炭火烧了一会儿,书房内暖和许多,徐予和令岁冬支开外面的家仆,现下屋里屋外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人,她踌躇片刻,低声问道:“爹爹,当年外祖,真是遇上了山贼?”
徐琢面不改色:“是啊,那一带匪患严重,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小时候外祖总来教我读书写字,如今回到旧宅,难免会想起以前的事,”徐予和垂下眼眸,“可是昨夜我做了个梦,外祖说他并非被山贼所杀,所以我怀疑外祖是被人暗害,只是有人将现场伪装成山贼劫杀钱财所致。”
徐琢没想到她一语中的,犹豫再三,也不打算再瞒着,“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怀疑过。”
徐予和抬起头,惊诧地看着父亲,他神色平静,似是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燕燕,你从小聪慧,想到这层我一点也不惊讶,只是你千万不要贸然掺合进去,连我都看不出来的线索,你又能查出什么。”
“爹爹是否还记得外祖带来的那封信?”徐予和捏着氅衣在指尖绕圈,问道:“外祖是不是因为那封信,才招致杀身之祸?”
徐琢眉头跳动,当初张钧带着那封信来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那是西羌文字所写,加上张钧极为溺爱这个外孙女,两人也就没避着她,带着她一块研究信上的文字,等到知道以后,他们总觉得忐忑难安,便想将信呈交官家。
事实证明,确实如他们所想,只是信还未交到官家手上,张钧便身死被贬途中,他亲自随吏卒去查验了尸身,那封信果然不翼而飞,寻常山贼惦记的无非是金银财物,又怎么会拿走这封不值钱的书信?
“好了,莫再乱想了,那不是你该想的,也不是你该管的,燕燕,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让我和你娘安心。”
徐予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徐琢直接打断:“爹爹还有本奏疏要写,明日须得呈交官家,燕燕,你先回去吧。”
看着父亲满脸疲态,眼中俱是对自己的担忧,徐予和便没有继续追问,“既然父亲发了话,那女儿就回去了。”
听得那声父亲,徐琢意识到刚刚说话严厉了些,走上前道:“到了换药的时辰了,记得换药,你母亲还病着,让她少为你操点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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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烛火跃动,淡淡的药香萦绕其间,冲淡了香炉中的龙脑香。
徐予和拆掉手掌上的绢布,药粉大部分已经融到伤口里,最里面那层绢布有一部分紧紧粘着翻露出的皮肉,揭开的时候一阵疼痛,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岁冬放下手里的东西,心疼道:“娘子慢点。”
看清她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岁冬将手中药瓶攥得更紧,“这得多疼啊。”
徐予和笑道:“没事。”
她垂下头,若非用碎瓷片扎破手掌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也许那夫妇二人就得逞了,到时候等待她的不是被敲诈,就是被发卖。
但看他们的住宅,不像是缺银钱的人家,而且父亲也说他们背后有肃国公为靠山,显然第二种可能性更大,贩卖奴婢在大梁律法允许范围之内,他们只需拟造一份奴籍就好。
“岁冬,你一直待在京城,是否知道肃国公?”
岁冬把药粉慢慢撒在徐予和的伤口上,轻声道:“知道一些,肃国公有两位郎君,不过大郎君是庶出,二郎君是嫡出,所以肃国公与国公夫人很是溺爱二郎君,由着他肆意嫖妓冶游,据说那二郎君能宿在妓馆里半月不回家。”
徐予和低头拿起干净的绢布,绕着手掌一圈一圈裹上,“还有别的吗?”
岁冬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
徐予和继续裹着绢布,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直至把手掌上的伤口都包裹住,她才稍微抬头,指着布条道:“岁冬,你在那儿剪一下,绢布有些长了。”
岁冬抄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断:“娘子,我再绑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