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冬的手很巧,裹伤口的绢布被她打完结,竟有一丝可爱,她仰起头,抓了抓后脑勺,冲徐予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子,骨折之伤不可轻视,我没绑过竹夹板,更怕弄疼娘子,能不能请其他人给娘子换胳膊上的药?”
徐予和冲她一笑,“你去请冯姨过来吧,就是侍候在我娘身边的那位。”
岁冬粲然笑道:“知道了,娘子,我这便去请。”
徐予和看着她疾奔出去的背影,跨门槛时还险些被绊倒,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移时,冯养娘快着步子进了屋,岁冬则带着准备好的敷药包跟在后头。
徐予和起身走到屏风内侧,冯养娘帮着她解下竹夹板,“娘子,这竹板一拆,你可别乱动,免得再伤着骨头。”
说完,冯养娘娘小心翼翼地帮她褪去素锻绵袄和夹衣,又把里衣的袖子轻轻捋上去,岁冬忙过来提起袖口,冯养娘把处理好的敷药包轻轻敷上去系好。
“药换好了,娘子,夫人着我再问问娘子,屋中可需要再添置些什么东西?”
“没有了,陆伯母知道我们要回来,已将东西准备得一应俱全,”徐予和道:“倒是我娘,她受了风寒,禁不得劳心伤神,还得冯姨多劝劝她,让她顾好自己的身子,我的伤是小事,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好全乎。”
“就算娘子不提,我也会劝的,”冯养娘把徐予和的衣袖放下去,笑着点了点头,“娘子跟夫人一样,自己身子不爽利还都念着对方,连说得话都几乎一模一样。”
徐予和又问:“午后我娘来给我送药了吗?”
冯养娘把她的衣襟理平整,“娘子,何止午后,夫人晨时也送了药,不过每次来娘子都睡着。”
徐予和道:“岁冬,你怎么不喊醒我?”
岁冬道:“喊了的,只是喊了几声也不见娘子醒,夫人便不让喊了,药一直放在孔明碗里温着。”
“我睡得这么沉?”徐予和低头想了想,又道:“把方子里安神的药去掉一些。”
冯养娘笑道:“去药得问过郎中才行,不过睡得沉是好事,这些时日车马劳顿,娘子也正需要休养。”
身子是要养的,但外祖究竟为何人所害也是要查的,徐予和便道:“其实我已经没什么不适了,只是我娘和爹爹不放心。”
冯养娘只得点头:“那我同夫人说一声,再问问郎中的意思。”
第011章 行路难(一)
翌日。
春寒未了,浓云惨淡,徐予和靠坐在榻上,静静望着窗外的朦胧树影。
岁冬点燃灯烛,屋子里登时亮堂许多,她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沏了盏茶水放在榻边的案几上,“好不容易出了日头,今日怎么又阴了?”
徐予和端起喝了一口,“倒春寒就是这样,再有几日便好了。”
岁冬又往案几上摆了两盘果脯糕点,垂头丧气道:“可是今日娘子都不能晒太阳了,我方才出去一趟,外头那风吹得人手疼耳朵疼。”
看着岁冬泛红的双手,徐予和抓到手里捂了捂,“不晒就不晒,你我围在火盆旁吃茶说话不也挺好?”
岁冬低下眉眼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能和娘子一起坐着吃茶。”
“有何使不得?一个人看书吃茶也没意思,你就当陪我解闷了,”徐予和指着食盘里的枣糕和白缠桃条,“你不是最爱吃甜食吗?这会儿反倒不馋了?”
岁冬瞄了眼食盘,吞了吞口水,脑袋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是给娘子吃的。”
徐予和笑道:“岁冬,我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就拿我爹爹来说,你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其实他待人最是和善,他那双手不止持笏写字,还会锄地撒种。”
“以前他得了空,就带着吏卒下田和百姓们一同劳作,从不见什么官民之分,所以我对主仆之分也从不在意,你既然是我的女使,那也算是我的家人了,家人之间,是无须在意这些规矩的。”
岁冬觉得杨氏待自己已经足够好了,没想到娘子更是直接将自己视为家人,她很久没有听到过家人这两个字了,一时间眼眶止不住湿润起来。
“怎么还哭了?”
徐予和把岁冬拽坐到矮凳上,抬起衣袖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痕。
岁冬哽咽道:“娘子,你对岁冬真好。”
“这有什么?我娘说这只是待人最基本的礼节,”徐予和捏起一块白缠桃条塞到岁冬嘴边,食盘旁还放着几本书,她心底顿时生出来个主意,以她的情况,还要在屋内歇上些时候,若是用这些时间教岁冬读书习字,也算是一举两得。
“岁冬,你识字吗?”
岁冬摇了摇头。
徐予和又问:“那你想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