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琢垂首再揖,而后走到徐予和身旁,不着痕迹地隔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
赵洵讪讪转身,踏上石阶在前面领路。
杜浔可算找着机会,凑到赵洵旁边小声嘟囔:“那会儿你说有要事,敢情就是换身衣服?”
赵洵嗯了一声,压低嗓音反问道:“怎么?不能换?”
“能能能,当然能,”杜浔悄悄往身后瞥了瞥,把手搭在赵洵肩上,“瞧你那点出息,自打徐小娘子从马车里出来,你那眼睛就在人家身上没移开过,也亏得人家徐中丞是读书人,脾气好,要是哪家小子敢这么盯着我女儿,我肯定把他腿打断。”
赵洵捏紧拳头,“想逼我动手就直说,别在这儿怪声怪气。”
杜浔嘿嘿一笑,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吸着鼻子又使劲嗅了几口,发现这香气正是从赵洵身上散发出来的,顿时又道:“可以啊,你还熏了香?”
赵洵斜视他一眼,“我又不像你,衣服穿了几日也不知道换洗,邋遢。”
言罢,他推开杜浔,整理身上袍袖,“一天到晚只知勾肩搭背,没个正形,有这时间不如去城中巡视一番,看看各处是否有异常。”
杜浔抱起双臂,哼哼道:“一个时辰前我才巡视完,你不是知道吗?”
赵洵顿住脚步,眸色倏然暗沉下来。
杜浔当即感到有无数道眼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咳嗽一声,赶忙改口:“成成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再去巡视一遍,省得城里又混进什么人来。”
赵洵面色淡淡,转身朝着徐琢一揖,“我与涯深师承同人,自小打闹惯了,今日让徐中丞见笑了。”
徐琢也低首作揖,“宁王与杜承旨情谊深厚,倒是让下官想起了年轻的时候,也常与友人这样谈笑玩乐。”
“还是不一样的,徐中丞不会对友人颐指气使,”杜浔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哪里像我,承平不是让我做这,就是让我做那,简直是把我当仆役使唤,要不是看在老师的面上,我才不惯着他。”
徐琢看着他们二人,心中顿有所感,笑道:“当日杜承旨冒雨孤舟渡黄河,在场众人无不动容,若无杜承旨打头阵,兵士们不知还要等到何时才敢渡河,能与杜承旨这样的人相交为友,实在让人羡慕。”
“可不就是吗?”杜浔挺直腰杆,眸中光采飞扬,边走边对着赵洵道:“徐中丞说话最是公允,听到没有?别忘了那次是谁带兵去救你的,你倒好,天天就知道让我巡城巡城,今日我巡完城,明日该你了。”
赵洵没有理会他,继续走在前面带路,“西羌请和多半有诈,上次派来的使臣被我当众斩杀,这次是妹勒都厉,这两日妹勒都厉就会到卓啰城,他们必会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徐予和眉心蹙起,追上去道:“既是如此,为何宁王还要多此一举,让我父亲前来议和?”
第098章 折花赠(八)
徐琢沉声道:“燕燕, 不可无礼!”
“徐小娘子莫着急,这也正是我的疑惑所在,”赵洵眉眼含笑, 回身同徐予和温声解释:“其实与西羌使臣交涉, 我与涯深就能应对, 但也不知西羌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指名让徐中丞前来商谈议和之事。”
徐琢也暗觉奇怪,与别国使臣谈判都是由官家择定人选,从没有让对方决定的先例,他压紧眉峰反复斟酌,“或许是五月时西羌遣梁李二人为使, 以催缴岁赐之名进京,官家命下官为使与王爷共同护送,但途中两名羌使暴毙身亡,随行的护将拓跋骏也血溅当场, 这三人皆是西羌梁太后的亲信, 又深得李佑乾信任,死在我朝境内, 西羌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赵洵道:“李佑乾此人是没什么肚量, 可他为何要与徐中丞你过不去?徐中丞之所以与我共同护送岁赐,实为我大哥的无奈之举, 杀西羌使臣亦是我一人所为,与徐中丞也毫无干系,他犯不上去难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徐琢思索片刻,肃声道:“又或是西羌听闻下官曾向先帝上书, 西北边民饱受战乱之苦,民生凋敝, 短时间不宜再大兴战事,所以他们以为比起王爷,下官更容易被说服。”
赵洵笑了一下,“请和是西羌惯用的伎俩,放眼西北几路,现如今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力求一战,唯有徐中丞,未曾向旁人表明边事态度,倘若徐中丞坚持站在陆相公那边,的确是个很好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