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氏眼睫衔泪,半阖眼眸靠在赵珩的胸膛上,“官家放心,妾不难受,倒是六哥,他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官家可想好了如何给他庆贺?”
赵珩伸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阿逢,你当多顾着自己的身子,我是六哥的兄长,我替他操心是应该的,你只是他的嫂嫂,从小到大因为我的缘故,你也为他考虑得够多了,而且他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也不需要我们为他庇护了。”
他还记得那年爹爹满眼含泪把六哥抱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个只会抹眼泪的小童,小小年纪经历父母惨死面前,除了哭又能怎么办?
不过这个弟弟从没让人失望过,相反,还总能让人大吃一惊,他十四岁出阁设府,在朝会上说了几句关于边事的看法,那些老臣就责难他年纪小,不懂治国之道,说话没个轻重,他直接一声不吭考了个状元回来,若不是爹爹怕天下士子认为皇子中状元有失公允,也不会把他改为探花,将杜浔擢为状元。
后来,他又对自己说想收复失地,想解决边患,想推行新政,其实这也是他的心愿,兄弟两个一拍即合,一个主动请缨,另一个在一旁说好话,求爹爹同意复置枢密使并由他担任,与枢密副使共掌诸路兵政,爹爹知道他们两个有何打算,不过没有明说,只是力排众议,为他们开路,为兄弟二人今日用兵西北奠基。
而现在,他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攻下唃厮啰,战马紧缺的问题就得到了缓解,更使西羌腹背受敌,照着这个态势发展,就没有必要用岁赐来维持与西羌之间的虚假和平了。
喻氏知道他心中作何想,便从他怀里退出来,“今日有此捷报,官家定是有许多事要忙,官家不如先去处理政事,等忙完了,再来陪妾也不迟。”
赵珩望着她,不舍道:“好,我尽量早些来陪你。”
他将喻氏扶至榻上歇着,命宫人去御药院请御医给她诊脉,随后便带着周内侍回了垂拱殿。
拎笔一口气写罢,赵珩看着诏书的内容,若有所思道:“朕改青唐城为西宁州,邈川城为湟州,并在湟州设陇右都护府,令六哥为陇右都护,今岁秋闱前加开恩科,并开制举,这下他们应当不会再有意见了罢。”
周内侍笑道:“不会的,定然不会,宁王连战皆捷,这陇右都护自然当得起,加开恩科与制举更是彰显官家对天下有才之士的看重,诸位相公如何能挑出错。”
赵珩盖下玺印,将诏书递给周内侍,“好,那就将这封诏书送到门下省让几位宰相过目罢。”
“是。”
周内侍笑着接过诏书,低首退出殿外,将诏书送去了政事堂。
喜鹊跃上枝头,喜事也一件接着一件。
第二日散朝以后,陆氏父子双双进宫,陆霄向赵珩递去一本奏疏,上面详细记载了席帽精一案的最新进展。
陆霄弯身揖道:“臣与申军候于昨日酉时带了数名骁骑军兵士去兴永观查探,撞见四名道士正在开坛设法,请妖魔邪祟现世为祸人间,申军候率诸兵士与他们激斗一番,最后将这四人捉拿归案,臣等也在他们的屋舍内搜到了黑袍、黑色席帽、铁爪与环首刀,正是当夜席帽精所穿,臣将其押至开封府连夜审讯,这几人原本并非道士,而是西羌派来的奸细,他们当中有人略通道法巫术,便杀了原本的兴永观道士取而代之,企图以邪魔外道引来妖邪,不过到最后发现都是徒劳,因此萌生了假扮席帽精的心思,也就有了前些时日所发生的事。”
赵珩放下奏疏,“那原开封府推官石砲辉与郭奎之死也是他们做的?”
陆霄答道:“是,此事重大,臣审问完以后,温府尹怕他们还有所隐瞒,又施以刑罚,他们的回答与先前没有差别。”
赵珩边看奏疏边道:“说说看。”
“这几人说石府推在街巷缉拿造谣生事者时看到了他们的黑色席帽,只是追的时候跟丢了,为防暴露,他们才冒险将其当街灭口,”陆霄道:“至于货郎郭奎,他们所言也与卷宗上写的一样,郭奎在兴永观时意外听到他们的计划,当时没有找到人,后来开封府张贴告示,鼓励百姓互相检举揭发,就派人在衙署前蹲点,郭奎说完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就被他们杀了,还说下一个要杀的是贾巡检,只是臣与申军候去的及时,才让贾巡检逃过一劫。”
“这倒也说得过去,先这样结案罢,”赵珩按着奏疏,眸色晦暗不明,“这些人是西羌派来的奸细,又在京中妖言惑众,掀起如此大的风波,朕绝不能轻饶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