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的石榴青中泛红, 像极了窑变后的色彩,毛团儿窜上树梢,透过葱郁的绿叶, 硕大的果实, 盯着檐下叽喳吵闹的燕子。
忽然, 它的瞳孔骤然睁大,回头盯着墙外。
“布谷——布谷——”
听到布谷鸟叫后,徐予和跟往常一样把孟春和其他女使支到外面,院中再无旁人之后,墙后闪出来的人影吓了毛团儿一跳,小家伙浑身毛发竖起, 跳下石榴树,弓起背瞪着来人呲牙哈气。
范义将信件递到徐予和手中,又把众人的发现稍微整合一下详细说了,包括今日郭奎被杀一事。
原来那人身上的铁甲出自西羌, 难怪自己用匕首刺不穿, 反而将刀刃弄了个豁口,可听到又有人被杀, 徐予和拆信的动作顿住, “郭奎的死法和石府推一样?”
范义道:“正是,我方才取信的时候也去看了一眼, 郭奎的脖子上有几道抓痕。”
徐予和心生疑窦,郭奎前□□代出了兴永观,后脚就被灭口,死法还与石砲辉相同, 可略一深思,又觉得不对, 这指向性过于明显,岂不是故意承认兴永观有问题?但是对方费这么多心思,又怎么会主动暴露?
“石府推的案子大理寺怎么说?”
范义道:“我今晨托人去问了问,大理寺的仵作说石砲辉的致命伤不在那几道爪痕,而是利器刺入心脉,只不过伤口细小,若不细看,很难被发现,还说那抓痕也是某种利刃划伤所致。”
“这样来看,那郭奎脖子上的抓痕想必也是如此来的,”徐予和低头施礼道:“如今官家命陆监丞处理席帽精一案,也不知大理寺有没有将这一消息及时告知于他,可否劳烦范指挥使将这些话也告诉给陆监丞?”
范义亦拱手道:“谈何劳烦?只要是徐小娘子的吩咐,我岂有不遵之理?”
“有劳范指挥使了。”
徐予和低首道谢,再抬头时,已经不见范义的踪影,想必已经去找陆霄了。
她拆开信封,目光瞥过那方朱红私印,心里竟没来由地泛起一丝涟漪,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儿时终于收到了期盼的事物。
日光明朗,青黑的字迹泛着一圈淡淡的金边,徐予和逐字逐句读着,上面说他们行至青唐城,唃厮啰赞普瞎皋率臣民出城请降,是以唃厮啰已纳入大梁疆土,待将当地大小事宜料理完毕,就能班师回京了。
彼时檐下双燕相伴而飞,徘徊在扶疏枝影之间。
她好像已经有些期盼了。
当然,得知攻下青唐城的不止她一人。
坤宁殿内,赵珩拿着军报,眸光跃动,面上喜色展露无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喻氏放下茶盏,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笑道:“六哥这是又说了什么,让官家这般高兴。”
赵珩面上喜色转为担忧,快步走到她身旁,亲自搀着她,温声道:“六哥他们攻下唃厮啰了,不日就能返程了。”
喻氏抓住赵珩的手,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等六哥回来,咱们可得好好给他庆贺一番。”
“那是自然,”赵珩脸色缓和些许,“娘娘这几个月寝食难安,日日惦记着六哥的安危,有了这封军报,也能让她放宽心了。”
喻氏道:“官家这些日子不也一样?也是挂念六哥挂念得寝不安席,妾夜里常常能听到官家的叹息声。”
赵珩皱起眉头,眼中关忧更切,“可是夜里也难受?我现在就宣御医过来给你诊脉。”
喻氏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摸着隆起的腹部 ,仰头看向赵珩,“不难受,妾只是太高兴了,与官家成婚五年,自打那次小产,直到今春,才终于又有了身孕。”
赵珩揽着她的腰身,握住她的手,“再高兴也要好生休息,若是有孕让你身子不适,”他垂下眼睫,自责道:“我宁愿永远不要这孩子。”
喻氏慌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官家切莫乱说,官家为妾做的一切,妾都看在眼里,这几年来朝中一直有人劝官家再纳妃嫔,可官家为了妾年少时的戏言,竟全都拒绝了,从未纳过一人,妾,不想让官家没有子嗣,不想让大梁没有国储。”
“没有子嗣又如何?等六哥回来,他也该成亲了,子嗣他会有的,届时我把他的子嗣立为太子不就好了,爹爹把他记在娘娘名下,就是我的亲弟弟,不对,我俩本就是亲兄弟,因为爹爹和叔父就是亲兄弟,”赵珩眉眼间溢满柔情笑意,看向怀里的人,“阿逢,我只想让你平安,只想让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