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肉脯是从河州送回来的,他就搞不明白了,汴京是没有还是怎么的,人家徐中丞府上又不缺这些,隔大老远非得送这个,他要是再不操点心,回头徐小娘子吃出点啥事儿,指不定王爷又怎么收拾他呢。
徐予和再次道:“范指挥使心细如发,这些时日实在是有劳诸位了。”
范义摆摆手,嘿嘿一笑:“徐小娘子太客气了,在这儿当值可比在宫里还有王爷身边轻松多了,自打上月打退了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其他时候也没什么事儿,兄弟们就闲着吃茶,别提多惬意了。”
话是这么说,但徐予和心里还是过意不去,譬如今日顶着这么大的日头,他们依然在此蹲守,更不必说夜里还有蚊虫,“厨娘今日做了杨梅渴水,余下许多,稍等些时候我让人带出去分给诸位。”
范义拱起双手哈哈道:“那我老范就先替兄弟们谢谢徐小娘子。”
接下来半月赵洵的信便没那么频繁了,他们渡过黄河之后兵分两路,岑希与通远军节度使苏洮率兵硬攻邈川城,赵洵率五千骑突袭宗哥城。
除此之外,西北再无甚大事发生,就连西羌也破天荒地老实了许多,不过汴京城内倒是出了桩怪事,许多百姓声称夜晚见到了妖物,那妖物状如席帽,有时又化作犬狼之形,到处飞檐走壁,更有人称自己被席帽精所伤。
一时间,京中流言四起,说席帽精现世乃是君王失德所致,更有歌谣唱至大街小巷。
官家令开封府彻查造谣生事者,然而调查过程当中,开封府推官石砲辉贪功求名,宁可错抓,也不肯放过一个,不免累及无辜,百姓对此怨声载道。
可说来也怪,没过几日,这石砲辉就被一个头戴乌帽的怪物当街杀死,众目睽睽之下出了这档子事,百姓们更加坚信席帽精是真的,并非流言。
八月初,范义又送来一封信,信上说徐琢退回河州镇压唃厮啰残余势力,岑希与苏洮攻下邈川城,赵洵巧使妙计夺取宗哥城,两军汇合,打算乘胜攻打青唐城。
徐予和看完信,将其折好放到一个红木匣子里,她才将匣子合上,孟春就急急冲进来,断断续续道:“娘……娘子,那席帽精……杀人了!”
徐予和不动声色地把木匣子放在书架上,起身走到孟春身旁,“少道听途说,哪有什么席帽精,都是些不实的传言,官家现在正命人调查谣言出自何人之口,你在我这儿说这些可以,出去了就切莫再提了。”
“是真的,娘子,”孟春抓住她的胳膊,拼命摇头,“我没骗你,是真的,我亲眼见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血色,眼底皆是恐惧,徐予和眼神微变,问道:“孟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孟春一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就觉得可怖,双手不自觉滑落,她咬了咬唇,抬头道:“是真的,就在录事巷那儿,一顶黑帽子从天而降,把官府的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惊惧之色也越来越明显,“给杀了。”
徐予和蹙起眉梢,“录事巷?那不就在我们附近?”
风声乍起,树影婆娑,孟春惊得尖叫一声,躲在徐予和身后瑟瑟发抖。
可令百姓惶惶终日的席帽精以往只在夜间出没,也正是因此,席帽精才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她还从未听过这精怪在白日里现过身,更别提伤人了。
“孟春,你别自己吓自己,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先前洛阳府、应天府也出现过席帽精,最后不也没什么事吗?”徐予和冷静下来,把孟春揽在怀里,安抚道:“可见这席帽精就是人们编出来的,你刚刚看到的,多半是有人装神弄鬼,假借席帽精之名行凶伤人。”
孟春愣愣地点了点头,但一想到那个飞檐走壁的黑帽子,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打了个哆嗦。
徐予和走到桌案旁,拈起一颗雕花蜜饯喂她嘴里,“别再想那些了,开封府会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你只管好好吃好好喝,对了,我今日要去阿谷那里看看,顺便再去趟玉仙观。”
孟春抓住她的胳膊,犹豫道:“娘子,我们可不可以不出门?”
“方才被你那么一说,我都有些不放心阿谷了,曾度支未娶家室,司内事务繁多,几乎不着家,就算没有席帽精,阿谷一个人也确实有些不安全,我想给她送几个仆从看家护院,”徐予和拍了拍她的肩,“至于玉仙观,你不是怕席帽精吗?我去观里求些符给你辟邪,好让那席帽精近不了你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