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予和听着他们的谈话,心中五味杂陈,帷帽上的轻纱经风吹起,她一下子就看到了队伍中两个身穿紫袍的身影。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赵洵。
徐予和忍不住抬起手朝着他们挥了挥。
徐琢和赵洵也注意到了人群中挥手的徐予和,徐琢看了女儿一眼,便把目光转向妻子,而赵洵,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徐予和身上,未曾离开,直至在人群中再也看不到她,才把头转向前面。
队伍走了个把时辰,已至京郊十里开外。
头顶的日头晒得众人热出一身汗,赵洵提议在前面的林荫处先停下来休息片刻,徐琢扭头看了眼后面满是疲惫的兵士,便同意了。
刚跳下马,徐琢就被赵洵带到一处平整的石块上坐着。
石头还没捂热,又听到赵洵凑到跟前问道:“徐中丞,你渴吗?”
没等徐琢回答,便见赵洵已经去后面的马车上找出自己的水囊,笑意盈盈地递过来。
徐琢觉得今日的宁王实在反常,皱眉看了他半天,才接过水囊。
赵洵笑道:“徐中丞别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从前你对我应当是多有误会。”
徐琢没有说话,瞥了他一眼,拧开水囊喝了一口。
“徐中丞放心,徐小娘子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徐琢放下水囊,“下官对王爷不敢有误会,王爷也不必事事念着下官。”
赵洵恭敬道:“是,徐中丞说的是。”
言罢,他老老实实闭上嘴。
徐琢又喝了几口水,有兵士过来递给他们一块油纸包着的肉饼,他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吃吧,我不饿。”
赵洵也跟着摆手。
背靠着树干着眯了会儿,徐琢又去马车上拿出女儿给自己的梅红匣子,刚打开食匣,便感受到有道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他抬眼一看,只见赵洵坐在自己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徐琢奇怪地打量他许久,最后起身拎着梅红匣子去了对面的杨树底下坐着。
赵洵眉峰一挑,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
徐琢问道:“王爷可是有事?”
赵洵看着他手里的匣子,摇头笑说:“也没什么事。”
徐琢对他的小心思了然于胸,但是又没办法,只得将梅红匣子往前放了放。
赵洵伸手拿了颗雕花梅子塞进嘴里,酸得他挤眉弄眼,脸上登时皱成一团。
徐琢笑道:“每逢出远门,小女怕下官途中疲惫,所以将梅子做得稍微酸一些,方便提神。”
果然够提神,赵洵觉得自己灵台瞬间清明多了,他低头捂着脸嚼巴半天,才将梅肉咽下去,“令嫒好手艺。”
他抬起头,在匣子里挑了颗糖霜玉蜂儿含着,唇齿间的酸味被冲散不少,他的眉梢才渐渐平整。
见众人休整得差不多了,赵洵便下令继续出发,毕竟怀德军路途遥远,他们又偷偷带着粮草兵器,赶路当然是越快越好,省得节外生枝。
风声渐起,枝上树叶飒飒乱响,日头被云层吞没,林中也变得阴沉迷蒙起来。
……
过了将近一月,他们终于到了凤翔府。
这一月以来,雨水就没断过,道路泥泞难行,马车总是陷入泥里,加之两位西羌使臣皆身染风寒,又喜欢提些刁钻要求,以致于他们行路艰难。
天色昏黑,雷声轰隆,雨点又淅淅沥沥砸落下来,好在前方隐隐现出驿站的一处院墙。
赵洵接过亲卫递来的蓑衣披在身上,抬头示意后面的人快些,“加快速度,前面有个驿站,到了驿站,你们就能好好歇一歇了。”
身后咳声不断,徐琢垂眸问向前去查看的兵士:“两位西羌使臣如何了?”
兵士拱手道:“回徐中丞,两位使节的情况仍是不容乐观。”
徐琢纳闷道:“还真是怪了,那些药都是我平日里常用的风寒药,吃两三副就见效,他们吃了这么多,怎么还不见好?”
他顿了顿,抬眸望向天,忧心忡忡道:“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我们已经耽搁得够久了。”
风乍起,须臾之间,大雨倾盆而泻。
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急雨糊住眼,队伍拉得更长。
倏地,白光划破天际,一道炸雷从天而落,击在载有西羌使臣的马车前。
地上泥水四溅,陡然出现一个发黑的泥坑。
众人头次见雷劈到地面,俱是一惊,纷纷散开退向四周。
马匹受了惊,尥蹶子嘶鸣数声,拉着马车没头没尾地乱冲,吓得两位西羌使臣连声哎哟,好在跑了没多远车轱辘就陷到泥坑里,马匹拖行不动,众人才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