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琢点头,将妻子和女儿揽在一起,“你们两个就放心罢,官家还能让宁王出了意外不成?”
“好了好了,我放心了。”
张氏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徐予和送来的包袱继续整理,她把里面的凉袜塞到专门盛装衣物的箱箧里,可凉袜下面赫然放着一件类似于金丝织成的衫子,疑惑道:“这是什么?”
徐予和急中生智,硬着头皮解释:“西羌人屡屡失信,我怕途中生出变故,就去给爹爹买了件软甲,工匠说这件软甲穿在身上刀枪不入。”
张氏半信半疑,拎起软甲在徐琢身上比了比,又道:“这个倒是实用,走的时候就让你爹爹穿上,我也能少操点心。”
徐琢笑着接过软甲,“卿卿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现在就穿上,这样你可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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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泛起鱼肚白白,徐府的灯笼接连亮起,正门打开,徐琢缓步跨下石阶,仆从们鱼贯而出,将东西依次搬到马车上。
“倒真是巧,徐中丞也这个时候去上朝?”
赵洵勒紧缰绳,乌夜啼乖巧地停在马车前面。
徐予和抬眸瞪他,一点也不巧,宁王府到这儿要绕好大一圈路,这个人说起谎来倒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徐琢拱手作揖,客套道:“下官见过王爷。”
张氏疾步趋至门前,叉手施礼,见女儿还立在门前,忙使眼色,示意她不能失了礼数。
徐予和磨磨蹭蹭走到母亲身旁,跟着叉手行礼。
赵洵翻身下马,对着她们回揖一礼,看着车内的大箱小箱,问道:“徐中丞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张氏道:“让王爷见笑了。”
赵洵思量半晌,将目光投向徐予和,“难怪娘娘和大哥总催着我成亲。”
徐予和别过脸,把手里的梅红匣子送到徐琢面前,“爹爹,这是我早起做的香药果子,天热了,这个不能放,要趁早吃。”
徐琢接过匣子拿在手中,拍了拍女儿的肩,“爹爹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你娘。”
徐予和点了点头,哽咽道:“知道了,爹爹,你放心,我会的。”
徐琢又转身去跟张氏告别,张氏亦泪眼婆娑。
徐予和抬起头,不由看向斜对面的赵洵。
天还未大亮,她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可那双眼睛,犹如夜空璀璨的星子,泛着皎皎光辉。
赵洵弯起眉眼,朝着她缓缓走来。
龙涎香的味道热烈芳郁,如潮涌般袭来,徐予和胸下起伏剧烈,回首招来孟春,对着她低语几句。
赵洵在她面前停下,柔声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徐中丞有事的。”
他的目光火热,徐予和垂下眼眸,不敢再看他,叉手施礼,“多谢王爷。”
不移时,孟春喘着粗气跑来,递给徐予和一个梅红匣子。
徐予和又把梅红匣子送到赵洵面前,“这是我做的香药果子和蜜饯,一点心意,劳烦王爷途中能多多照看家父。”
赵洵又惊又喜,匣子上还沾染着她常用的兰香,他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不过张氏和徐琢站在一旁,他也不敢表现太过分,便道:“徐小娘子客气了,这本就是我应尽之事,怎么会劳烦?”
“好了,东西都准备妥当了,你们快进去吧,”徐琢踏上马车,朝妻子和女儿挥了挥手,才放下帘幕。
徐予和低低道了声:“保重,”便回到母亲身侧,共同目送他们离去。
“叮铃——叮铃——”
车檐四角垂下的铃铛迎着晨风,左摇右晃,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车渐行渐远,铃音也逐渐没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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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高高挂起,照着扬起的幡旗。
今日御街很是热闹,百姓们聚在道路两旁,都在等着看西羌使臣,不过对于西夏乞求岁赐,朝廷同意通和之事,他们却褒贬不一。
西羌使臣骑着马,趾高气扬地垂视着汴京百姓,丝毫不把大梁放在眼里。
“来了来了。”
“恁快瞅,前面那个小郎君就是官家的弟弟宁王,后头那俩是西羌的使臣。”
“噫,这西羌使臣咋用鼻孔瞅人哩?”
“朝廷实在软弱,屡屡放任羌贼蹬鼻子上脸,要我说,不如直接打一场。”一名年轻士子捶胸顿足,愤懑道。
他身旁站着一名满目愁色的布衫男子,赞同道:“就是,非要搞什么岁赐,说的好听,那不还是咱们老百姓交上去的血汗钱,一年到头,地里的收成几乎全交上去了。”
“打起来有什么好,可千万别再打起来了,”挎着竹篮的妇人哀叹一声,“我家夫君就是跟西羌打仗才丢了性命,大郎前些年参军,也不在了,如今家里只剩下我跟小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