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她们存在或曾经存在,她在这条茫茫棋路之上,竟咬牙走了几十年,走到现在,这一刻,登顶的前夜。
没能前来为谢颖助阵的江陵队棋手,在京城华一主场,对阵京城队。
最熟悉京城队棋手的谢砚之担任主将。
本届围甲,谢砚之在队友们疯狂外赛刷分的时候,守好阵地,围甲全勤,七次主将战全胜。这一年来,他个人最高荣誉是钟氏杯八强,把最好战绩,最佳状态,全部奉献给了集体。
被闯入决赛、有幸能和庭见秋下三番棋的仇嘉铭调侃为“谢八强”。
谢砚之微笑劝仇嘉铭走夜路小心点。
仇嘉铭完全没意识到谢砚之在生气,哈哈一笑:“谢谢小谢!”
谢砚之:“……”
仇嘉铭是他见过法抗最高的人,天赋异禀,什么嘲讽都进不去他的大脑袋。
其实他介怀的不是钟氏杯止步八强。言宜歌进步如飞,他输棋心服口服。更何况,他早已不在乎奖项、荣誉或名次。
他只是遗憾,庭见秋在最顶级的世界大赛上争冠时,他不是坐在庭见秋面前的人。
好在他也是很好哄的。
庭见秋亲亲他,他又觉得,只是站在庭见秋身后,也很好。
她每一回头,都能看到他。
……
京城队将围甲季后赛主场,设在京城海心大酒店中,餐标、住宿,都是一流水准,尽显豪奢。
原则是宁可输棋,不可小气,至少在招待上,把江陵队比下去。
京城队的几名棋手,经历了围甲常规赛积分始终被江陵队压一头的挫折,又轮番被江陵队的电脑教练Zen教做人,一个个锐气全无,蔫头耷脑,最狂妄的张博新都不说话,只对着正对面的对手言宜歌哼哼。
言宜歌凶神恶煞:“哼什么哼?”
张博新连哼都不敢哼了。
担任京城队主将的,是久不参赛的元天宇七段。
见他落座,谢砚之打声轻快的招呼:“嗨,服务员,拿瓶水谢谢。”
元天宇:“……”
元天宇:“我今天是来和平地下棋的。你觉不觉得你越来越幼稚了?!”
“女朋友惯的。”谢砚之笑眯眯,“你这双端盘子的手多久没下围甲了,你们队敢让你当主将?”
元天宇深吸一口气:“言宜歌,从你师兄身上下来!”
“你放心,是我本人。小歌骂人比这难听多了,你还是见识少了。”
“……我没兴趣见识谢谢。你们全队,我第二讨厌言宜歌。”
谢砚之没想到他还排了个座次:“最讨厌谁?”
元天宇直直看着他:“你。”
“我?”谢砚之不习惯被人讨厌,面露诧异,“因为云松杯的事?”
如果是因为云松杯……倒也不冤。
他自填一眼赢棋,侮辱性太强了。
然而元天宇摇摇头:“不是。”
很早很早之前,元天宇就讨厌谢砚之了。
那时,谢砚之才十七岁,刚回国,签入京城华一,和元天宇是同事队友。在京城华一俱乐部的健身房,换衣间,元天宇无意见到谢砚之赤/裸的脊背。
光洁白皙,肌肉纤薄健康,肩部宽阔舒展。
一寸伤疤都没有。
而他的肩上,背上,臂上,所有能被夏天短袖遮掩住的地方,都是戒尺留下的陈伤,来自他最崇拜景仰、多年来奉若神明的人。
正在穿衣的谢砚之见到他,和气地冲他打招呼,一双形状柔和的眼睛微弯。
元天宇近乎仓皇地离开了换衣间。
他才知道原来有人不需要挨打,也可以成为职业棋手。
他无法在这样的人面前脱下衣服。
每次见到自己的身体,他都会对谢砚之厌憎一分。
这些情绪,他无法对谢砚之说出口。
裁判宣布比赛即将开始,元天宇拈起黑子:“……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计较。把棋下好,要么输得顽强,要么赢得漂亮,我就原谅你。”
——原谅他一身丑陋的伤痕,不光彩的童年,不爱他的父亲。
谢砚之了然:“容易。”
围甲季后赛,第一轮,京城华一主场2:2战平江陵长玫。
主将席,谢砚之一目胜元天宇,江陵长玫得分。
围甲赛后,谢砚之一行人立即驱车前往正在京城围棋道场举办的棋圣挑战赛。
出发时,谢砚之手机开机,给庭见秋发去短信:“妈赢了吗?”
庭见秋回:“还在打劫。”
谢砚之看一眼时间。谢颖这局棋已经下了六个多钟头。
仇嘉铭着急去给谢颖助威,开车又快又虎,颠得全车七荤八素,言宜歌破口大骂,杨惠子拳头铁硬,一下车就抓住司机梆梆一顿揍。
刚抵达赛场外的停车场,就听到五十米外,赛场内传来热闹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