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今人证物证具已湮没,她从何自证?
见庭见秋陷入沉默,台下记者更是如在鱼塘里抛下一把饵料般热闹,争先恐后地向她发问,问题越发刁钻,偏离钟氏杯预选赛的正题。
侧边台下,谢砚之凝视台上,面沉如水,身侧,谢颖同样眉心紧锁。
这又是庭见秋经历过无数次的棘手局面。只希望庭见秋能够和以往一样,从容地找到应对之策。
这时,石川理大迈步越过谢颖,径自跨步上台。
谢颖为他突然的行动一愣,与谢砚之相视一眼,谢砚之抬手想叫住他,已来不及。
石川理上台后,从庭见秋手中夺下话筒,高大健硕的身形挡在庭见秋面前,遮住一众记者刁难得巴不得从她身上剜下快肉来的目光,用流利的华语开口:
“记者朋友们好,我是日国棋手石川理九段。关于庭见秋三段赴日交流棋艺一事,以及先师石川介的往事,我可以补充一些视角。”
他外形优越,肩宽腿长,语气不疾不徐,清晰沉稳,透着久为日国棋坛顶尖棋手的威压。
一开口,在场霎时沉静下来,台下记者将目光一并集中在石川理身上,或抓紧宝贵机会摄影,或埋头速记。
石川理似很满意台下记者的反应,长眸扫过人群的发顶,朗声继续陈述自己的视角:
“庭见秋三段在日期间,我始终陪同在侧。她在日主要完成两项工作,一是与日国各大棋院切磋棋艺,交流学习,二是研究先师石川介先生留下的棋书与笔记……”
“石川理。”
石川理身形一滞,困惑地扭转头来。
他和庭见秋自华日友谊赛相识数月,一直和睦,棋盘上、棋盘外,都称得上是朋友。庭见秋在日期间,他朝夕相伴,全程保护。
却从没有听过庭见秋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叫他的名字。
庭见秋与他沉默相对,素白面孔如石塑一般不见表情,陌生得令他不由一战。
“石川理,把我的话筒,还给我。”
第59章 玻璃罩有怨报怨,因果昭彰。……
庭见秋当众拆了石川理的台,台下记者更是一番骚乱。
很快,庭见秋平静的自白,如纷纷扬扬飘落的雪,不见重量,没有巨力,却掩埋所有质疑的声音。
她介绍她在日期间,对日国棋院的独特观察,又将日国顶尖棋手划分为不同谱系,分别简要地介绍她在棋局中与之作战的思路。——先前,在华日围棋交流仅仅局限于每年世界大赛的寥寥数盘棋的时期,华国围棋无从对对手国家的围棋面貌,有如此深入透彻的分析。
她又简单分享石川介的研究进展,以及自己接下来将如何接续石川介的未竟之业,继续展开对本因坊棋艺的研究。
她直率,坦诚,似将自己明净的念头,捧出来,给诸位看。
只是想证明,她赴日一行,无论是于她自身棋艺的进步,还是于整个华国围棋事业的发展,都有益无害。
至于庭岘,“我父亲于二十七年前通过选拔参加华日擂台赛之时,只效力于Z省省队,又过五年,他退役教书。在此期间,没有机会接触到国家队的战术。我们家始终清贫,和日国没有任何利益交换。”
她答得简明扼要,分毫不乱。
答完,便向记者躬身,下台。
她步履匆匆,候在台下的石川理见她脸色有异,紧追了几步,随她到一处无人的楼梯间。
“见秋!见秋!你生气了吗?是我哪里不好?我是想保护你……”石川理情急之下,华语都有些磕绊。
走在前的庭见秋猛拧转过身,扯起一个冷笑:“保护我?”
“我能让记者们镇静下来,听你说话。”
“你能,我不能?”她细长眉头攒紧,连连逼问,“因为我是本国人,你是日国人;我是三段,你是九段;还是说,我是个需要保护、没有主见的女人,而你是男人?”
石川理做出安抚的手势:“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情势,只会越来越糟糕,我只想控制一下场面,是出于好意,想保……帮助你。”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是我的记者会。我的场合。我手上握的是我的话筒。我要面对的是我的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她难得如此外露地表达情绪,一连说了好几个掷地有声的“我”字,一时有些气喘,“在日国,你翻译我的话,是我授权你,帮助我表达自身,我非常感激。但这并不等于,我在自己的国家,也要通过你,才能与外界对话。”
石川理无奈:“见秋,你真的误会了。我只是做不到,在那种情况下,任你一个人在台上。”
庭见秋语气平静,陈述:“你不相信我能把当时的局面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