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有见到什么侍奉笔墨的宸妃娘娘的身影, 却半句不敢多问。
陛下恩威并施,意思再明显不过, 要她在太后娘娘面前少搬弄是非,多帮衬宸妃娘娘。
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捧着帝王的赏赐,面上都是天真的笑意。
福宁靠着阴凉处走,陛下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有太后娘娘在,陛下重孝道,会愿意给她两分情面。故而今日只有赏赐。
但……
陛下言语间回护宸妃娘娘之心再明显不过,倘若自己敢在太后娘娘面前帮着为难宸妃,届时她枕头风一吹,只怕陛下不会轻轻纵过。
“姑姑留心脚下。”
前头一处门槛,福宁不慎被绊住。
陛下能做到这个地步,可见是把宸妃放在了心上。
她在宫中近三十余年,也是好容易熬到今天这个地位。
杂乱地想了一路,回到寿安宫时,福宁已然有了分辨。
是非利害于她再明朗不过,无论何时,她都会忠于太后娘娘。但她遵陛下旨意,时时宽慰太后,亦是为了太后身体着想,又可时而卖宸妃些许人情。
何必与宸妃交恶。
福宁松口气,这个时辰,太后惯常在小佛堂礼佛。
檀香的香气叫人凝神静气,言太后拨动着手中佛珠:“怎的去了这般久?”
福宁便笑答道:“奴婢至明琬宫,一问才知宸妃娘娘不在殿中,正于御书房侍奉笔墨。”
言太后蹙眉,福宁接着道:“奴婢想回来复命,路上正巧遇见陛下身边的秦总管,便跟着去御书房走了一趟。”
福宁没有隐瞒,将得了赏赐之事和盘托出:“陛下特意厚赏奴婢,嘉奖奴婢侍奉太后得宜。奴婢实在愧不敢当。”
太后含笑,她身边的人自然受得起赏,更为难得的是皇帝有这份心。
“陛下孝顺,太后娘娘当真是好福气啊。”
这话说得言太后心中舒坦,她起身,福宁上前搀扶。
她接着道:“陛下朝政繁忙,奴婢瞧着宸妃娘娘在书房内端茶研墨,伺候得很是妥帖周到,也算是为陛下分忧。”
扶着太后娘娘在凤位落座,福宁又适时劝了几句。
……
午后容璇主动往寿安宫中请安,又因晨起之事告罪,摆足了晚辈姿态。
她白日里睡得充足,眼下很有精神应对。
毕竟是一品的妃位,言太后赐了座。
侍女奉上茶水,言太后瞧她今日着一袭水蓝色绣缠枝莲的广袖锦裙,配了一副明玉头面。浓淡相宜,样貌是极其出挑的。
容璇陪着太后叙话,顺着祁涵的指点,对答还算妥帖。
喝过一盏茶,第二盏茶未曾添满,示意太后未有逐客的意思,容璇只能继续陪坐着。
“哀家记得,你们宁远伯府几姊妹,都是去明安堂进过学的?”
“回太后娘娘,正是。臣妾虽自幼养在外间,家中也为臣妾聘了夫子。”
“可能识文断字?”
“臣妾才疏学浅,略会写几个字。”
“看来宁远伯府,果真是教女有方。”
太后似是而非赞一句,容璇斟酌着不知该如何答。福宁吩咐小丫鬟上前再添一道茶水,笑着道:“娘娘,陛下特意送来的蒙顶黄芽,沏过四五道后愈发香了。”
茶香氤氲,满室清香。
……
寝殿内烛火点得亮堂,紫檀木山水纹的桌案后,容璇静心写字。
殿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熟悉,容璇专心抄写,便未起身见礼。
“在忙什么?”
侍从搬了宝椅请陛下落座,容璇道:“太后娘娘命臣妾抄写《无量寿经》,先写前处八卷。”
她方抄完一卷,吹干了墨迹,拿起示于帝王:“陛下觉得,臣妾写得如何?”
为着科考,她的字亦是下苦功练过的。须知科举考官判卷,一笔好字能够锦上添花。
太后娘娘留了五日期限给她,容璇习惯今日事今日毕,早早抄录完,留着提前一日奉与太后便好。
虽说眼下只是暂让她抄写前八卷,但《无量寿经》统共有四十八卷。容璇估摸着她要抄上一两月,好好修身养性。
横竖在宫中无事,抄便抄罢。
她亦是习惯抄书的。
将佛经示与帝王,容璇本是想问问太后娘娘可会挑出什么错处。
孰料郎君笑了笑:“给朕吧。”
烛光摇曳,容璇神情不由疑惑。
月光映入窗格,四卷抄好的佛经工工整整摆在案旁,用一枚和田玉镇纸压着。
执笔的郎君神色从容,容璇沐浴过,在旁陪着磨墨。
二人的字迹显然不同,也无需掩饰。容璇只抄录了其中两卷,余下的皆是出自帝王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