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美应声,转身要走。溥铦见状,急忙拉住她,口不择言道:“……替我美言几句。”对方是横眉冷对,毫无应允之意。可是她背转身见着文雪,总是没讲几句就往溥铦身上扯,说他“在外面特紧张”“看到是个儿子特高兴。”
文雪闻此,冷笑数声,拖着懒音道:“他不是一直想要个闺女么?”
忆美听后一楞,笑道:“生个闺女?长得像他那样?将来能嫁得出去吗?”
“说的也是,”在一边的宋妈搭了句腔。经过这次事件,老太太对忆美是佩服之至,俨然成了她的亲密战友:“女孩子要是长得太黑,一点都不秀气。”
文雪毫无兴致闲聊,点了点头,就把眼睛闭上了。忆美体谅她的产后疲惫,却更同情溥铦抱着孩子在外等候的辛苦,于是趁着宋妈在那里喋喋不休产妇休养要领的时候,走到门旁,把溥铦给放进来了。
一进书房,溥铦就被众人投来的目光刺得很不好受,其实那不过是大家的本能反应,别无其他的用意。不过是他自己做错事,心虚多想了,紧张得把脸上神色换成了尴尬,这不得不使得旁人都注目几秒。
他抱着儿子走到床畔,宋妈顿时眉开眼笑,冲三奶奶道:“小爷来了!”
文雪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了。
忆美见情形不对,提高了嗓音和语气中的喜悦又提醒了一遍。这回,她连眼睛都没睁,只把头偏到一边去,良久才皱着眉头,说出一句:“把这妖怪拿走!”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把溥铦从头到脚泼了不遍,而且寒冷砟骨。
忆美发现溥铦脸色有变,就把他从房间里支走了。
他一出门,罗培德就笑问说:“怎么给哄出来了?”他不吭声,闷头闷脑地下楼。培德一路跟下来,嘴上还不忘讥讽他:“她现在给你生了个儿子,在你家里的地位肯定是扶摇直上了,不接见你也理所当然。”
溥铦连气都没吭一下,找了地方就坐下来了,对着怀中的儿子发起愣来,许久,他才道:“她连儿子也不肯见。”
罗培德感到事态严重,肃容道:“不会……毕竟是亲生的……”
“什么亲生不亲生——少拿这话来诓我!”溥铦突然发怒,红着眼睛声色俱厉道:“我这辈子就这么过来的,他未必不会走我的老路!”
“别这么说,她不是你妈,心还没狠到那种地步。”
“我看都一样!”他低下头,愤恨道:“你知道她刚才一见到儿子怎么说?一开口就说他是妖怪,这和当年说我是孽障有什么不同?!”
“她可能是……可能是过去期望得太高了,现在生下来见了面,觉得与自己期望的相差太远,有点不适应吧。你该谅解她。”
“我就是太谅解她了才会一退再退,一忍再忍!不就是模样难看点吗?有什么的?!妈的,她要敢再废一句话我休了她!”
培德知道他这是虚张声势地发狠,于是笑着点破道:“得了,得了,谁还不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上次,你说情人节不买花,说‘酸,不干!’结果呢,还是买了。你宠老婆的名声早就在我们这片传开了。你要把她休了?你舍得吗?”
溥铦无言以对,只剩下唉声叹气。
罗培德又道:“时间太仓促,我也没为你儿子准备什么。”说着,他浑身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张大额钞票,塞到溥铦手里:“当叔叔伯伯什么的,我就不指望了,反正你家亲戚那么多。”
溥铦被这最后一句逗乐了,勉强一笑,又不乐意地说:“这话我听得别扭,这钱我收得更别扭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世故了?”
“有什么可别扭的。一点心意,你不收纯粹是不给我面子,上次我和忆美婚礼的时候,你不还送了礼金了吗?这下我当我是还了人情吧。”他不容溥铦再推,便把话岔话道:“你儿子挺好玩的,起什么名儿啊?”
“还没想呢。”溥铦如实道。
“得好好想,这名字得起得响亮些。乳名什么的倒可以乱取。”培德望着孩子发起呆来,片刻后无限感慨地说:“我孩子的名,我是翻来覆去地想了十几个了,儿子女儿的都想到,可是他们连影子都没见到啊。你这人向来做事没什么计划,可是就有好运气--啥都没想,回了趟家,有了个媳妇儿;什么也没考虑,‘呱唧’一下就有个孩子了。”其实,他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主儿,不过夫妇两个一直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据说是两人考虑现在要孩子时机不够成熟,所以把事情给搁置了。
“你们也是时候该要一个了。”溥铦劝道:“再要可能就晚了,有了孩子才算有个家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