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压力下,人很难保持平常心,哪怕挺进决赛的人,也开始变得焦虑急躁。
那天孙况拿了道题来问他,说了老半天自己的思路都找不到错误的地方,直到池砚从头看了遍题,发现这人一直在个非常基础的地方鬼打墙,无语地打断他:“高斯定理求场强,你脑子被人打上结了啊,绕那么多弯是想干嘛?”
“啊?”
孙况为这题纠结了二十多分钟,越急越做不出来,这会儿被人一点,才拨开云雾,明白自己化简为繁了。
刚要谢谢他呢,门口就传来一声软和的“池砚”。
原本还一脸冷淡的男生听到这一声立马跟接到肉骨头召唤的狗一样,自动自发起了身,三两步走到门口。
那速度,简直了。
走之前,还不忘把试卷往他胸膛上一拍,坏笑着损了句:
“啊什么啊,哥,你最近这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对?这么直白的坑也往里跳,菜得有点离谱了我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外头那位夺舍了。”
被他腹诽的“外头那位”对此却一无所知,只是靠在门口不停催人:“池砚你干嘛呢,快点,我饿了!等下去晚了食堂绿豆沙又卖光了。”
话音刚落,俩男生对视一下,发出了几声心照不宣的不厚道的笑。
嫌外头热,池砚将校服外套脱下,只穿着件简单的黑T,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小臂,慢悠悠跟着人出了门。
这会儿满走廊都是程麦叽叽喳喳的声音,要么在抱怨要么在感叹,情绪充沛饱满,而她身边的男生,尽管声音懒洋洋的,到底还是有问必答,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嗯、啊,又或者是一句精辟毒舌的吐槽。
但俩人之间轻松和谐的氛围,却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其他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等他们彻底离开后,那股鲜活的气息也被人带走了。
自习室又陷入了短暂地沉寂。
何雨嘉缓缓收回视线。
这样的情形几乎成了这半个多月以来的常态。
高三生和竞赛生日程都很紧,所以这阵子一般都是程麦每天下了读报课跑来找池砚一起吃饭。
她曾经偶然撞见过一次俩人聊天,那时池砚在开玩笑,掐着她脸颊笑问是不是生活费又给哪个网上的野男人上供了,天天跑来找他蹭饭。
结果那女孩就像受到什么莫大的侮辱一样,毫不留情拍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嚷嚷说自己是因为担心他像高二那样太忙忘了吃饭,得急性肠胃炎进医院,所以才跑这么远叫他一起吃饭,又骂他恶意揣测,说亵渎了她对他纯洁的爱,不依不饶闹着要池砚给她郑重道歉。
当时远远听到这话的时候,何雨嘉第一感觉就是——羡慕。
羡慕在那样一个连喜欢都要小心翼翼的年纪里,她却能有资本有底气大胆直白地把自己的关心和在乎表达给对方。
羡慕她的生动夺目,羡慕她的明媚漂亮。
好像也只有这种女生,才能叫高傲的少年低头。
南礼附中高三一共1356人,可只有他们两人,当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被提起时,大家会自然而然地带出另一个名字。
好像他们天生就绑定在一起,是密不可分的一对。
也是所有人公认很般配的一对。
其实喜欢程麦的也不止池砚。
来了附中有一段时间,何雨嘉才意识到当初陈涵跟她说程麦是附中女神这话并没有夸大其词。她成绩很不错,英语演讲拿过一堆奖还上过电视,高一的小提琴节目至今每年元旦都会被拿出来夸,哪怕只是偶尔回一班找下池砚,也会招到很多老同学的打趣。
而她,总是大大方方任人调侃,笑眯眯的样子,偶尔被调侃急了,才会跺跺脚,威胁他们“你们再这样,我要告诉池砚!”
就像个小孩子要去告状一样。
然后招致大家更大的善意哄笑声。
当时何雨嘉就觉得,快成年了还能这么天真,背后该是有很爱她的一群人在努力保护着这样的真性情,她也必然是从小收到了无数的善意和爱,才能这样不吝惜于向其他人释放同样的信号。
而不是像她何雨嘉一样,存在的一切意义,只是为了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做比较,成为妈妈抢夺爸爸注意力的工具。
她可以忍受这样常年畸形的家庭关系,和父母不纯粹也不完整的爱,但前提是不要让她亲眼目睹,同一片时空下,同样年龄的女孩,究竟可以过得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