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那鸡腿实在谈不上好吃,硬的像是树根,景涟咬了一口,再也不想费力去咬了。
好在洞中二人的心思本就不在鸡腿上。
景涟慢吞吞吃完一口鸡腿肉,低声道:“你……又是谁?”
裴含绎平静说道:“我和你一样。”
景涟没了胃口。
她放下鸡腿,轻声道:“我能信你吗?”
裴含绎道:“殿下,你知道的,死人是永不会泄露秘密的。”
“但我们是一样的人。”
“陈侯是我母亲?”
景涟沉默片刻,低声道:“你怎么证明这一切不是臆测,而是事实?”
不知为什么,她就这样自然地问出了口,丝毫没有考虑自己才是那个置身险地的人。
裴含绎牵过她拿鸡腿的手,用一块冰雪打湿的帕子轻轻擦着景涟十指,道:“你那条珍珠金链,就是证据。”
景涟还真没有想过去查那条链子。
宫中珍奇最多,景涟自己攒下的珍贵首饰,就足以用几口大箱子来盛。
有的首饰铸造精美,上面打了内造局的标,反而会损害它本身的美丽,故而宫中惯例,除了成套的头面,其余首饰只记入册中,不打标识。
所以景涟从未想过,那条没有内造标识的珠链,居然隐藏着她亲生父母的线索。
“我不和你说太多,有些事还是你自己查来最放心。”裴含绎卷起湿布,松开了景涟的手。
他报出六个字:“江南道,百珍楼。”
景涟默默记下。
她的嘴唇轻轻颤动,有心想问裴含绎到底在图谋什么,却终于有了一点受制于人的觉悟,将那句话咽了下去。
裴含绎似乎全然不担心。
他看着景涟没怎么吃的鸡腿,皱了皱眉,从大半只鸡上撕下一块,喂到景涟唇边。
景涟本能张口,还没吃完,裴含绎又塞来一块。
“我不……”
裴含绎不容置疑道:“天寒,你不多吃些,熬不到来人。”
景涟住了口。
她吞下那块并不好吃的鸡肉:“什么时候会有人来?”
裴含绎道:“快点今日,慢点就是明日,我们离猎场不远。”
他的笑容一闪而逝,秀美却冷淡。
“怕只怕等来的,不是救兵,而是杀人的刀。”
接着他转过头,平静嘱咐景涟:“回去之后,你一切推到我身上。”
景涟一惊:“什么?”
裴含绎道:“你受了伤,昏过去了,是我把你带进山洞,安置在此处,期间你反反复复一直在发热昏睡,什么都不知道。”
景涟愣了片刻。
她隐约猜出一些裴含绎的意图,太子妃是男人,那么为了保险起见,最好用自己信重的太医诊脉。但此刻身在恒春山,又是危急之际,即使裴含绎精于谋算,也没有办法确保来诊脉的太医一定是他信任的那个。
所以裴含绎必须尽量淡化众人的关注。
譬如,营造一个太子妃伤势极轻,而永乐公主病得极重,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会集中在景涟身上。
到那时,裴含绎想换个太医诊脉,也会被众人对景涟的关注压过去。
但这解释仍然显得牵强,景涟想来想去也不明白。
“为什么?”
裴含绎转过头来看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那些刺客。”
他的手落在景涟发顶,安抚地揉了揉。
“那些刺客的招数……”
裴含绎顿了顿,将其中复杂的穆宗朝军中关系、朝臣关联剔除,最终化作一句简单的总结。
“那些刺客的路数,一看就和陈侯脱不了干系。”
第60章 猎场(完)
一把伞从雪地里飘了过来。
为首的校尉勒马:“柳大人。”
柳秋合上伞, 随手丢给身后侍从,淡淡道:“我和你们一同前往。”
校尉有些犹豫:“柳大人, 积雪未化,山道湿滑难行,有些危险。”
柳秋道:“这是圣上的口谕。”
听闻圣上二字,校尉自然只能住口,令人牵来数匹骏马。
不等侍从搀扶,柳秋一挽衣摆, 利落地翻身上马,身后宫正司女官紧紧跟随,动作分外熟稔干练:“走吧。”
从当日太子妃与永乐公主遇刺算起,已经过去了两日。
大雪过后, 山路难行,风雪掩盖了一切痕迹, 搜寻变得更加困难。
绝大多数人口中不敢说, 心中却已经认定, 太子妃和永乐公主必定早已经死了。
两个柔弱女子, 连刺客都无法应付, 更何况又遇上这样大的雪。即使侥幸未曾死在刺客手中, 恐怕也要活生生冻饿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