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薏心中雀跃,嘴角勾起,眼神期期看着马车逐渐靠近。
十步,
五步,
一步……就快要到了。
越近,薛薏心中越是紧张,就在此时,秦敕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落在薛薏耳中,从云间一瞬跌落,像是拖人下无边地狱的恶鬼。
“慢着!”
薛薏头皮发麻,僵硬地转身。
秦敕完全没有发现端倪,轻轻将簪子递到她手中。
缓声道:“大姨子的东西落下了。”嗓音带着薛薏熟悉的喑哑。
他的眼神炙热,仿佛能直接穿透她厚重的帷帽看到她的真实面目。
薛薏浑身的肌肉紧绷,强迫自己从容伸出手接过,低头,福了福身子致谢。
若是秦敕细看,甚至能看到她因为恐惧而抑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没有叫人帮忙,薛薏自己上了马车,她不敢开口去催车夫,只因为不确定秦敕是否还在附近,他又会不会认出她伪装后的声音。
从秦敕手里出逃的每一刻都像在烈火上被烹烤,她不确认自己什么时候就回被发现,抓住,狠狠报复。迎接自己的,一切都是未知。
马车行驶得稳当,薛薏的心也随之稍稍安下。
她坐在车内,撩开车帘一角,看着晋王府的大门逐渐远去,心弦恍然松开。
瘫下来,胸口起伏,轻喘着气。
车帘未落,薛薏视线无意瞟到坐在车后的小丫鬟身上,心头突然升上几分怪异。
她何必送这么远。
察觉到薛薏的视线避了避身,从容不迫,却十分巧合。
薛薏一时分不清这只是她坐久了换个姿势,还是有意为之。
不仅是言语怪异,行为也怪异。
但事已至此,都没有回转的余地,薛薏只能硬着头皮走,往前继续走。
与此同时,晋王府上下一片肃然。
薛苡在床上躺了良久,一动不动,明明安卧,却满头冷汗。
终于小心地坐起身,看到外面天色大黑,心中才长舒一口气。
这么久了平安无事,薛薏应该没被发现。就算到不了靖州,也足够她跑远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秦敕踏着薄雾前来,揽云阁一盏灯都没点,漆黑一片,每一步都昭示着此间不寻常。
双手推开了门,大门敞开,薛苡掩耳盗铃般,慌忙重新躺下。
感受身后的视线和瘆人的威压,害怕得不敢出声。
怕着怕着,鼻头酸涩,眼角也有些湿润。
就算当时再毅然决然地站出来保护薛薏,她也是真的害怕。
她怕死,也怕薛薏会死。
如果两个人中一定有人要死,如果有的选择,不管对方是谁,死的人一定会是她。
那是薛苡坚守的高尚不屈的灵魂。
无声之时博弈已经开始。
秦敕静静拉来一把扶椅,拖到床前,不近不远处坐下,一言不发,神情认真而严肃,像是在观摩一场盛大的表演。
可不盛大,整个晋王府都在陪着她演戏。
今天,她有无数次机会留下,跟他坦白,可是她没有。
他期待着,又清醒着,痛苦。那么他也不需要对她手下留情。
第38章 她不爱他,从一而终
最终薛苡还是没扛住,虽然极力忍着啜泣,肩膀还是随之一抽一抽的。
秦敕双手环胸,靠着椅背,明知道她不是薛薏,少了几分探究的兴趣,干脆闭上了眼养神。
“既然醒了,就滚下来。”
薛苡瞬间哭得更大声了。
衣服和锦被摩擦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又重归安静,薛薏深深埋着头,只因为她觉得自己一抬头,这个脑袋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秦敕久久没有说话,不知道在考量什么。薛苡试探着抬眼,才发觉他一手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带着明显的不悦,压根儿没睁眼。
没来得及松懈,只见秦敕薄唇轻启,道:“薛薏呢?”
闻言,薛苡心脏猛得一抽,神情愕然。
本以为迎接她的会是秦敕的雷霆之怒,轻则受伤,重则血溅当场,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平静。听上去,他好像一早知道?
惊慌的情绪随着这个猜测愈加蔓延,薛苡极力安慰自己,不会的,若是他早知道,薛薏肯定走不掉。
而且应当也不会这么问她。薛苡安慰好了自己,打定了主意绝不松口,她以为自己能撑得住。
秦敕不仅精通谈判,其实更擅长审问,这点想必薛薏是清楚的,因为清楚,才能不落入他的陷阱,显然薛苡并不清楚。
甚至都不用他多费神,她就已经自乱了阵脚。
这种级别的对手他若认真才真是残忍。不仅因为她是自己的恩人,更因为对方是薛薏的姐姐,他才有意收敛身上的气势。
秦敕缓缓掀开眼皮,昏暗中,一双眸子清晰和薛苡目光相接,眼神锐利,宛若一柄尖刀直冲着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