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薛苡回想起了王扶筝的死状,充满怨愤瞪大的双眼和淌了一地的鲜血,呼吸急促,朝后跌坐,手脚虚浮并用着远离,直到后背抵住床榻,退无可退。
薛苡将头死死埋到到胳膊里,用力抱着自己,掩面不断重复着“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瑟缩成一团。
她虽不如薛薏容貌艳丽,一眼惊艳,但也别有一番素雅清丽,此时受了惊吓,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垂怜。
秦敕能看出来,她的柔弱并非王扶筝那般,工于心计是精心算出来的。而是真正的从没有独立过,像孱弱的菟丝花一般攀附着薛薏生长,经不起雨打风霜。
她很幸运,有薛薏把她保护得很好,才能一直坚守本心。
若是薛薏有她一半柔弱,能依附信赖她,他们应当不会走到这一步。
不过若是那样,说不定她们姐妹两个已经悄无声息变成两抔黄土了。
他始终相信是从小到大的经历构成了一个人,所以他完完全全爱着的是现在的薛薏。感念上天让他遇见薛薏,为此,他能原谅自己从开始就不值的人生。
至于薛薏逃跑的事,他跟她另算。
薛苡暗自垂泪,可现在注定没有人会心疼她,秦敕对她的恐惧冷眼旁观,甚至有些跑神。
或许是她和薛薏的纠葛太深,他总能从她身上寻到薛薏的影子。
感叹着,她这么害怕,还要替薛薏,姐妹情深,倒是可惜。亏得薛薏能狠心就这么把她丢下,只为了逃跑。
如此想着,秦敕的手紧握着拳,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不爱他,更不信他,从一而终。
做得很好,是他熟悉的薛薏。
是他将事情搞得太复杂了,他们之间不需要感情,在一起就够了。
秦敕摊手,心已经飘向了别方,懒得应付她,想要速战速决,“不会杀你,既是我的恩人,说吧,你的条件。”
“钱财,婚姻,或是权势?”
他给出的条件足以让这世间任何一个人疯狂。如果薛薏能听到,一定会气急人与人的差别为什么会那么大。
同样是报恩,秦敕若对她像对薛苡这么干脆,她何必舍近求远,机关算尽。
可惜天不遂人愿,资源总流不向人想让它去的地方,疯狂的那些人中,大抵不包括清心寡欲的薛苡。
薛苡缓缓抬头,眼睛红肿得像兔子,闪过一瞬疑惑,然后反应过来,为自己找到了解决之法隐隐惊喜,正准备说话,就见秦敕放下了交叠的双腿,微微俯身手肘撑在膝盖上,居高临下地看她,继续道:“她是她,你是你。算是给大姨子一个忠告,我跟她的事,你最好不要掺和。”
压迫感十足,直接堵死了薛苡的话。
薛苡嗫嚅,因为不敢讨价还价,紧抿着唇最终没有说话。
是,她想换薛薏自由平安。
她这两天受到的惊吓已经比她一辈子加起来还多,甚至连总让她站规矩的婆婆再想起来都变得可爱了些,起码她不至于一言不发拿起菜刀砍她。
她不知道薛薏究竟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当中,跟秦敕待久了,早晚也变成他那样的疯子。
说是什么忠告,明明是警告,薛苡眼中的光亮起来又熄灭,垂着肩,整个人都丧了气。
秦敕也看出她的不满,思量一番,确实不适合她。
他们这群人,都是算计来算计去的,给了她钱权,她没有守住的能力,对她来说也不一定是好事。
薛苡一手扶着床沿站起,另一只手中攥着裙摆,因为站得急了,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晕着往旁边倒了一步,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
“啪嗒。”
清脆的一声,秦旷的令牌从薛苡袖中掉出来,秦敕的视线几乎是一瞬间锁死在了上面。
眸色一暗,来了主意。
而薛苡又是熟悉的掩耳盗铃,急忙蹲下身捡起来收好,略显慌乱,又故作镇定,心虚地瞥了秦敕一眼,当然什么都没看出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看清,或是不认得。
她拙劣的表演秦敕多看一眼都觉得多余,这才对么,符合他的设想。
从一个人做过的事,大抵可以反推出这个人的性格习惯甚至背景。他之前是从未关注过薛薏这个怯懦软弱的姐姐,不然或许会更早发现端倪。
薛苡脚步轻悄悄地挪,往门边挪。原来当年宜山她随手救了一个人,现在反而成了她的免死金牌。这可能就是人常说的,善有善报?虽然她从来都不是为了善报做事的吧。
只要秦敕不杀她,怎么都好说,她也不会出卖薛薏。
挪到秦敕觉得好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简单的人了,忍不住开口:“你不会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